清风白了他一眼:“现在才明白,这一路不好走吧?”梅振衣:“我是说仙童应该随我出来,至少你学会了笑,自从在黄河岸边遇到小和尚法舟之后,就经常看见你面露笑意。我听说佛门也有笑口常开的菩萨,仙童也该和人家学学。……对了,那位船夫也不简单,又是哪位金仙或菩萨的人间化身呢?”清风摇了摇头:“他不是。”梅振衣:“哦,不是化身,难道是本尊吗?”清风的神色有些复杂:“他很可能是陨落之身。”“陨落之身,什么意思?”梅振衣吃了一惊。清风:“真仙不死,金仙不灭,但这不死不灭之身也有可能会陨落,在人间转世,不是原先法身,也不能说是化身。”梅振衣追问道:“为什么会陨落?他又是什么人?”清风沉思着说道:“谁知道他在仙界遭遇了什么事呢?不论他陨落之前是谁,已与此世无关,他如今就是他自己,船夫韦昙而已。其实我也只是听说过这回事,在昆仑仙境一千多年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现在也只是猜测而已。”梅振衣还想追问,但见清风的表情,明显不想再谈这件事,于是也就住口没有往下说。他们没有再回镇子,直接落于镇外继续前行。梅振衣身上有伤,表面虽看不出异常但炉鼎经脉俱损,这伤势应该是相当重的,因此没有着急赶路,这百里的路走了十几天,大多数时间都在野外清幽之处行功疗伤,重炼炉鼎。十余天后的夜间,离洛阳城几十里外,山中一声长啸,飞起一道光华直冲天际,盘旋几圈又落于山中。只见梅振衣收起昆吾剑道:“御器飞天,果然痛快。”清风:“修行大道,可得身心自由,为超脱之境,但你还早得很。……既然伤愈,我们明日就进城吧。”自从武后将洛阳定名为神都,此处繁华不亚于当时的天下第一城长安,洛阳西门外人流熙熙攘攘,行人各色各样,而且有不少人并非中土打扮。有浑身黑的跟一块炭似的昆仑奴,还有包着头巾穿曳地长袍的波斯商人,有的女子带着面纱挡住面目,却穿着很短的上衣露出肚脐,还有不少金发碧眼操着很古怪口音的客商。做为二十一世纪的人,见到这各色人种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但在一千三百多年前,这一幕恐怕也只能在大唐关中一带见到。梅振衣一副道士打扮,器宇不凡飘然若仙,带着仙童来到城门前,主动向守门的军士出示了吕纯阳的箓书。正待进城,守门的小卒却悄悄拉了他一把:“这位仙长,我见你和善,提醒你一声,等进了洛阳,见到光头党,可要绕着点走,小心别惹了麻烦。”梅振衣不解道:“光头党?”穿越前听说俄罗斯有这种名称的黑社会组织,打家劫舍敲诈勒索无恶不作,怎么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大唐神都洛阳,也能冒出来这种东西?小卒看了看左右:“道长,你小点声!反正我提醒你了,自己小心,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这座神都确实繁华,远非芜州可比,行走其中是大开眼界,梅振衣打听道路前往南鲁公府。走到城东一带,附近有很多官员府邸,门前车马不歇,但不像城门一带闲杂人等那么多,来来往往都是身穿绫罗彩缎很有身份的人,举止雍容谈吐不俗,尽显盛世气象。梅振衣穿过两座府邸间的一条巷子,远远看见对面来了一行人,两名卫士开道,一人牵马,马上坐了一位头戴垂翅冠的中年男子,马后还跟着两名家仆,应该是位散朝归家的官员。梅振衣很自觉的领着清风让到一旁站住,等这一行人先过去。这时清风突然说了一句:“在这种地方,也会有劫道的吗?”他一开口梅振衣也感觉到了,在窄巷的尽头,两侧墙后埋伏了不少人,看那架势就像企图拦路抢劫的。这里可是洛阳城中,谁能有那么大的胆子?他们不会敢动朝廷命官吧,难道是冲自己来的吗?就在这时,听见一声哨响,道边埋伏的人全部窜了出来,一律短打扮,手里拿着棍棒脑袋上包着头巾,如狼似虎就冲向了那位官员。马前的卫士双拳难敌四手,几下就让人给打趴下了,有人把官员一把扯下马来,披头盖脸一顿猛揍。马后的仆人大叫:“哪来的狂徒,冒犯我家冯御史!”那伙凶徒叫道:“打的就是他,竟然敢得罪我家大爷!”那仆人又叫道:“你们……你们是光头党?”“管我们是谁,闭嘴罢你!”过来两个家伙给了仆人几巴掌,一脚把他踹翻在地。刚在城门口听说过光头党之名,在城中立刻就遇见一千三百多年前的洛阳黑社会了?一帮地痞流氓殴打一位御史,当故事听可能有趣,但是遇到了也不能视而不见。梅振衣喝了一声:“住手!”大踏步就走了过去。“呦,那边来了个道士,居然想管闲事,诸位兄弟,给他点颜色看看!”话音未落就听见啪、啪、啪一连串的脆音,一帮凶徒连叫都没叫一声,扑通、扑通纷纷倒地昏厥。梅振衣挥鞭收拾这些人,也就是一弹指的功夫全部放倒,对方连拜神鞭的影子都没看清。梅振衣走上前去扶起那位官员,只见他已口鼻流血满脸淤青,但人还算清醒,出指在他浑身上下点摩一番,这才开口道:“这位先生,你伤的不轻,幸亏贫道还略通医术,可送你回家处置一番,并无性命之忧。这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袭击你?”那官员挣扎着坐了起来,还不忘礼仪,勉强抬手给梅振衣行了一礼:“多谢道长仗义相助,我乃右台御史冯思勖,待我处理完眼前之事,请道长到我府中相谢,再仔细对你分说吧。……这,这些人都怎么了?”发现刚才袭击他的二十余名地痞流氓此刻都一动不动倒在地上,就像死了一般,这位冯御史也不禁变色。梅振衣:“冯大人不必担心,他们都被打晕了,三个时辰之后自会醒来。”冯御史赞道:“道长真有手段!”又冲那几个鼻青脸肿的手下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叫人,把这些狂徒绑到京兆衙门去!再去通知我府中来辆车,接我与这位仙长。”梅振衣遇到了这件事,也不着急赶去南鲁公府,再说冯御史的伤势还需医治,也跟着一起去了御史府。看来这位冯大人为官比较清廉,府邸并不大,家中陈设也比较简单,算是小康吧,但比梅振衣的菁芜山庄可是要寒酸多了。处置内外伤是梅振衣的擅长,用内劲推拿一番,逼出几口淤血,又开了几张方子,吩咐下人如何内服外用,最后又对冯大人道:“你的伤势虽不重,但筋骨太弱也承受不起,至少需调养一个月才能恢复如常。我看那些人并不想打死你,就是想教训你。”冯御史躺在那里叹息一声:“今日多亏道长了,否则我这把老骨头就算交代了。”这时御史夫人走进房中,托着一个盘子,盘中有纹银三十两,下腰行了一礼道:“道长,这是一点心意,请您务必收下。”梅振衣一摆手:“不瞒冯大人与夫人,贫道并不缺钱,这银子还是收回吧。我初到洛阳就遇到了这件事,实在很意外,二位若真想谢我,就告诉我来龙去脉好吗?冯大人乃堂堂当朝侍御史,谁敢向您行凶呢?”话刚说到这里,有下人隔着门槛禀报道:“大人,京兆衙门刘大人托人问话,冯大人告不告这帮人故意殴击命官?如果只是误会冲突,就将他们脊杖二十以示惩戒,如果大人指证他们是故意殴击,按律脊杖八十,再受流徙之刑,不逢大赦不得还乡。”冯御史拍着床板道:“我当然要追究,你告诉京兆衙门,脊杖之时,我还会派人去监督的,看看那些凶徒还有没有命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