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放缓慢沿着头顶往下剪,动作很轻,语气却不太好:“哪儿有那么夸张?你是不是忘了,这手术谁给你做的?”
俞锐不出声了。
拆完线,陈放“咣当”一声把剪刀丢在金属盘里,之后边用棉签给他消毒伤口边随口问道:“我看你这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怎么?还没跟翌安聊过?”
冰凉的消毒水沿着头皮往下滚,一路滑到后颈窝,凉得冰心刺骨,俞锐轻‘嘶’一声说没有。
眉宇轻蹙,他低声又说:“翌哥他最近太忙了,睡眠也不好,一天都睡不了几个小时。”
有关生前预嘱和遗嘱的事,前段时间,陈放已经跟俞锐提过了。
许是心里压了事儿,这段日子,顾翌安陪床时常会做噩梦,还会在半夜里满头大汗地惊醒过来,之后便整夜不睡觉,静静地守在床边看着他发呆。
白天一有时间就回来,甚至好几次俞锐半夜醒来,只是去卫生间上个厕所,顾翌安也会立刻跟过去。
明明又累又困,却还是要坚持守着,半步都不肯走。
这些俞锐也跟陈放聊起过,陈放叹口气,停下动作再次道:“抱歉啊师弟,当时那种情况”
“不关你的事放哥,”俞锐摇头说,“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你已经够难了。”
“知道就好,”棉签丢进垃圾桶,陈放躬身指着自己头说,“你没看我这大半年头发都白了好几根,就为你俩的事儿愁的。”
俞锐不忍失笑。
不过当他目光从陈放头顶掠过的时候,俞锐还真看到稀疏好几根白发,数量还不少,只是隐匿在众多头发当中,乍看起来并不明显。
嘴唇翕动,俞锐心情有些复杂:“放哥辛苦了。”
陈放曲腿坐到对面茶几上,毫不在意地冲他摆了摆手:“说真的,我跟老徐认识翌安这么多年,从没看他那样过”
当时走廊的那个画面,实在太令人难受了,到现在都还深深印刻在陈放脑子里,每每想起都心底发酸,喉咙发紧。
他长叹一声,指着俞锐,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你说你写什么不好,自己躺在里面昏迷不醒,还非留封遗嘱,留封情书多好。”
“我看这回,翌安伤得可不比你轻。”
俞锐紧抿着唇。
“你这伤好治,翌安那伤可就难啰!”
“当初就因为他那手,你说你难受成什么样,现在变成你头上顶着这么一刀,还是他给你开的——”
陈放瞥他一眼,抱着胳膊‘啧啧’两声,继续拱火:“还别说,你俩还真是天生一对。”
“翌哥他没跟我说…”
“嗯?”
俞锐攥住床沿,眉头皱得很深,直视陈放说:“我想聊,但翌哥他没跟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怕忽然提起,他会更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