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骆无比庆幸提早叫了救护车。他把俞北平放在地上,拍他的脸叫他。“我来了,来找你了。”“听得到吗?”俞北似乎动了动嘴唇,好像还有意识,但不足以张嘴回应。有呼吸就好,时骆解开俞北的衣领把他翻过来侧卧,又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手一直抖,时骆蹲在地上,感觉自己浑身酸软;他一边观察俞北的反应和呼吸,一边给俞北按摩。“不要睡,宝贝儿不要睡。”“千万别睡过去啊。”“哥求你。”现在俞北躺在他面前,却一丝一毫不能缓解他心里的慌乱。时骆瞅见大门紧锁,手忙脚乱地在俞北身上翻找钥匙,钥匙没找到,但从外套兜里摸出信纸,将它随意叠了两折塞进裤子口袋。时骆重新跑上楼,在俞北背包里找到钥匙;没时间等火慢慢熄灭,一脚踢倒炭火盆让它倒扣,之后他赶紧跑回楼下打开铁门。隐约听到救护车的鸣笛,为了节约时间,时骆跑到路口给人带路。他撵在救护人员身侧一起把俞北抬上担架,又跟着一块把人送上救护车。查完口鼻有无堵塞,以及瞳孔扩散状况后,救护人员给俞北罩上氧气面罩。时骆坐在一旁握着俞北的手,不停摩挲,木讷地旁观眼前的一切,连医护人员跟他说话,他都是木杵杵的。俞北被推进抢救室,时骆朝前跟了几步,直到门在眼前关上,然后他停下脚步,靠着墙撑住身体,抬头看见急救灯亮了起来。刚那人是告诉他俞北瞳孔没有扩散吧。脑子里接收信号的通道好像绕了有一万米长,不是他不想听,是压根听不见。从看见俞北躺着到现在,那段意识仿佛是缺失的。他脑袋抵着墙,愣愣地喘气。后来想起来,他要通知房翠翠找到俞北了。接到时骆电话,房翠翠赶忙问:“怎么样,找到了吗?”“奶奶放心,已经找到了,”时骆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不过,我们现在在人民医院。”“什么?!”房翠翠惊呼,“为什么在医院?”“烧炭导致中毒,”时骆解释道,“正在急救。”烧炭?房翠翠捂着嘴,眼泪再次淌下来,“他自己烧了炭?”“嗯。”“要不要紧啊?”“生命应该没有大碍,其他的还没定论,等医生出来了我再跟您说。”“待会儿我就赶过来!辛苦你了,真是太谢谢了!”“不要紧。”时骆问,“您那边没事儿吧?”“没事儿,”房翠翠说,“一会儿报警让人把他抓走了我就过来。”房翠翠哪能不知道烧炭的可怕,一小盆火杀人于无形,让人睡梦里就死得无声无息。她孙子那么年轻,竟然真的选择走上这样一条路。房翠翠一阵后怕,即使看到字条立马有不好的猜想,但当得知俞北真这么去做了,而且几乎差点点就要出大事,她双颊发烫,血液瞬间冲上脑门,冲得她两眼昏花。多亏了时骆。心情平复些,房翠翠收回刀扔在茶几上,瞟一眼俞铭顺说:“便宜你了。”她拨通派出所的电话,不理俞铭顺的哀求讲清一屋子的事,而后坐在沙发上闭目等着警察上门。被俞铭顺喊得烦了,她撩开眼睛,神色比对待仇人还要冷漠,淡淡道:“别嚷了,现在这情况你该感谢老天保佑俞北平安,不然这会儿你连命都保不住。坐个牢而已,本就是你活该。”警察上门带走俞铭顺时,房翠翠跟他说了最后一句话:“等你出来,就算我还活着,我们也不要再见面了。”通知完房翠翠,时骆返回急救室门口,来回踱步等俞北出来。陡然一阵心悸,他扶住旁边的椅背,握紧又松开,神思恍惚挪到椅子正面坐下,手足无措的惊慌又一点点反上来。耳畔嗡鸣,眼前花白,脑中竟浮现火车在苍茫雪地行驶的画面。那辆前进不止的火车上载着俞北,它拉着他一路奔向轨道的尽头。时骆看着自己追在火车尾,大喊大叫想要截停它,脚陷在雪地,一脚一个深坑,人冻得乌青;可不管他多拼命也没法凭一己之力追上去叫停火车救下俞北。转眼,火车呼啸离去,冰封大地只剩他一人。身体猛然一抖,时骆倏地望向急救室的灯。只剩他一个人是幻境对吧,现实里他拦停火车找回了俞北没错吧?时骆上下摸兜,想翻出一根烟,再这么神经兮兮的他自己都要受不了了。拍到裤兜发出喀啦的声音,他顿了顿,掏出里面的东西,那是之前从俞北兜里找到的信纸。纸刚一摊开,便浸上掌心的汗水,变得又皱又软,但纸上唯一一句话还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