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一阵,未等来德琳的一个字,倒是见她半垂眼目,头微侧往一旁了。元成紧绷的心这才微微松动,慢慢地道,“德琳,我是真的不想你有一丝一毫的勉强,”看德琳的神情在听到这话时又倔强起来,苦笑,“可我高估了自个儿。”
他是真的想过不逼她、不迫她,直至水到渠成那一天,他那时信心满满地觉得只要她入了宫,三不五时与他相对,那不需三年他定可如愿以偿,可在一样又一样横生的枝节面前,他再无法如初始的笃定……“德琳,你试过‘怕’的滋味么?”见德琳蹙起了眉,忙道,“我不是说怕我,而是……怕失去,怕得不到,怕……”怕一个人一厢情愿地去对抗四面楚歌——他是太子,既肩负了江山天下,便注定了他不能凡事但随己愿,可有些事就像他先前说的,哪怕明知道艰难,他也不会放手,只是这里的因果他永不会说给她听,他能告诉她的是另一件事,“你探家的时候,我做了个梦,梦见你盛装来向我告别……”他惊痛而醒,冷汗涔涔,心痛如绞……
德琳怔了怔,不太明白他说的什么,及至看到他可称作心有余悸的神情,猛然意会过来他的“分别”是指什么,难以置信,“你是……梦见我死了?”那么她探家回来那晚说生身魂魄的话时他会作色盖因如此?
元成难得地别开了脸。
德琳又寻思了一遍他的话,忽然有些明白他是怎样不安才会要她的承诺,冷硬着的心便丝丝地裂开了纹路,继而乱成了一团,可淡淡的不甘、不忿萦绕不去,她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慢慢地垂下了头。元成见她如此,心中也是感触纷扰,轻声道,“德琳,我……,你知道我的心了是么?那你别再恼了好不好?”
德琳不语。
元成见她已无先时的锐气和抗拒,料她不会再翻脸,遂再接再厉,“德琳……,你……就应了我好么?”
等了一瞬不见德琳反应,再叫,“德琳……”
他是决心在今日让事情有个定论,再不许她像从前那般对他若即若离,故她不出声,他便一直叫她,絮絮地一再地问,终逼得德琳气血上脸,大怒道,“你要我应你什么?”
元成吓了一跳——被她猛然的高声,随即眉开眼笑了,“自然是……”
“我与你都那样子了,我还能怎么样?!”
德琳气得泪花都迸出来了:都被他亲了去了,她还能再有别的心思吗?他当她是未受教化不知廉耻的?还是对他而言那算不得什么?
德琳狠瞪着元成,恨不得拿眼剜掉他一块肉,看在元成眼里却是再没有那么动人了,上前就要拥她入怀,德琳却已甩袖退后,“你尊重些!”
“好,好,”元成此时心花怒放,可不敢太逼她,笑着举手示意不会乱动,口中柔声地叫,“德琳……”后面不知又说了些什么话,只听德琳又怒了,“你!……无赖!”
第88章春寒
“有什么话就问!”手里的名册翻了能有四、五页,元成头不抬眼不睁地发话。
萧隐樵的探究便光明正大了,“殿下的喜好似乎异于常人。”
“怎么说?”元成还在浏览名册,翻页的间隙斜斜挑眉赐给他一眼。
“被人斥骂了反而心情大好。”
“骂?”元成总算从名册上挪出精神,疑惑,“谁?”怎么骂的?
“无、赖。”萧隐樵轻轻慢慢地吐出两个字。
元成顿了顿,名册扔到案上,向外叫人,“李申……”
“别迁怒于人,殿下。”萧隐樵拦他,“若非寿昌公主等得不耐烦了,李申亲去安抚,今日隐樵还真近不得这里。”谁都知道文华堂的这间书斋不是等闲人能出入的,今日李申自个儿在前殿守着已是格外的慎重了,至于他恰在李申离开那会儿过来只能说是机缘巧合,“我只听到那一句就走了。”看看元成的神情,微哂,“要起誓吗?”
元成哼了一声——不是叫他起誓,是说他还算识趣。
萧隐樵看着他,“不过我倒是奇怪殿下说了什么让人家姑娘恼成那样?”
元成木着脸,“你觉得我能告诉你么?”恼?萧隐樵懂什么?德琳那是羞涩、好吧、是羞恼好不好?可重要的不是恼,而是羞——她在他面前含羞……元成不自知地露出笑意。
萧隐樵审视着他的神情,慢慢出声,“元夕佳人,尚书千金,京城双姝,公主教习……”一句一句地沉沉吟吟。
“想说什么?”元成回了神,淡淡瞥他。
“想知道是哪一样入了太子的心。”貌、才、出身还是声名?
“你以为呢?”
萧隐樵要想知道什么事,零星的讯息已足够他抽丝剥茧,何况元成并未防他,他要知道德琳的身份实在是易如反掌。
“我以为……”,忽醒悟了,翻眼,“这是我能以为得了的?”
元成撇唇,嘲笑他险入了套,萧隐樵只做未见,“莫非殿下自己也分不清是哪一样?”
元成不上他的当,闲闲地笑,“我要说几样都是呢?”
“那殿下就不是非她不可了。”
萧隐樵神色认真起来,认真得都可说肃然了,元成的眉目微动了动,口中却只是漫不经心,“怎么说?”
“她再美,红颜易老,早晚会有人超过她;出身再煊赫,可还谈不到是唯她家独尊,况殿下的地位亦不需靠联姻来稳固吧?说到才学声名,在她之上的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