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清远此前听说过元毓祁在赛马会上对纪敏一见钟情的事,不料所谓的多情佳话,竟是暗度陈仓的幌子,再思及纪敏入京的时机……,也不是表面那么简单?是为了警策、挟制纪渊还是令裕王再无推脱不进京的借口?那么皇家是早就对他们起了疑?
第153章良人(下)
骆清远此前听说过元毓祁在赛马会上对纪敏一见钟情的事,不料所谓的多情佳话,竟是暗度陈仓的幌子,再思及纪敏入京的时机……,也不是表面那么简单?是为了警策、挟制纪渊还是令裕王再无推脱不进京的借口?那么皇家是早就对他们起了疑?
“皇家不能未卜先知,”元成看到了清远的倏然一凛,摇头,“不过是……天意使然。”
清远错开了眼:若他问,元成会详解“天意”——他觉得出,元成今日是实心要对他坦诚相告。只是,他不想问,连月所见乃至今日所闻,对人心、对权谋,他忽有了不敢直面的疲惫和怯意,他不能想“天意”昭然之后,又有多少人、事将倾覆他从前的认知:满口忠义家国的,实则心怀谋逆,看似志同道合的,其实各为其主,祥和背后,谁是处心积虑,谁是无心入局,谁又在将计就计,他实在不想去辨析,除了一件事,“那么杜大人之难……,亦是天意?”他问元成。
“他有功于国。”元成直视着骆清远:他是有多信不过他、或有多担心杜家,才不避嫌、不惧猜忌,诸事不问,只问杜家?——皇家虽昭告了杜氏蒙冤,杜昭、杜尚书却至今都未复职:他尚未想好如何收场。局势紧迫时,嘉德帝默许了他所有的动作,如今大势已定,他必要有万全之策,既要令嘉德帝能面对杜尚书,亦不能前功尽弃,故如今只说大人一家需好好休养,余事后议。这当中的考量,清远不知实属正常,可就从皇家的赏赐隆厚,他该想到杜家再无后患,偏要一问,无非是要得他亲口证实,“大人这些日子可好?”
"臣不曾拜望。家父去过一回,说大人忙于整葺园舍,精神还健旺。”
元成笑了笑:能雪中送炭的交情,自不必赶着这时候去锦上添花。骆清远见他只是微哂,亦无别的话说。俩人各怀心事,一时默然。直至元成见清远有告退之意,才如梦方醒,挑眉道,“可需我着人引你去寿昌宫?”
清远坦然,“不必了。她早晚会知,不需臣多此一举了。”最煎熬的时日德琳都撑过来了,诸事向好,定心丸不送亦可。
元成看着清远出了德阳殿,未做停留往宫外而去,只觉得口中都是苦的:清远应是看透了他的处境,否则不会有那种像似怜悯的眼神。只是,他对他,不会有萧隐樵、昊琛般的体谅,终归是不以为然多些。这辈子,清远是能倚仗的良臣,但与他始终会有疏淡的距离。这也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吧,一事无德,不光失去了结一知己的可能,更被人弃若敝履……垂目回到案前,把与清远所谈修书封缄,着人送与嘉德帝。再抬头,却见李申引了个人进来,略一端详,称奇,“你怎如此简朴了?”
天青色纱罗直裰、同色革带,古木簪束发,年青男子的装束看着倒是清俊飒爽,可历来非炫目华丽不喜的,忽然如此,实在令人不适。
“恩赦回来的,敢不简朴?”永安王世子顾彧似也对此耿耿,边行礼边道,“与其花枝招展的碍人眼、再被找个由头撵到悬云寺去,我还不如老实当个拔了毛的孔雀。”
元成莞尔,“你对自个儿的譬喻倒是生动。”龙诞宴上,永安王被穆郡王所伤,数日后风波稍定,上表申告病体难愈、思子心切,恳求能让顾世子还家侍疾。嘉德帝准了其请,是以顾彧有“恩赦”一说。“如此俭朴,实在难为你了。”
“‘难为’倒说不上。殿下您莫看我这身素淡,所费可不菲!不说这衣料,光我头上这根簪子……”瞥到李申出殿了,顾彧放下了作势要拔簪子的手,换了正经神气,“罗巽要我报与殿下,他已调配妥当。”
“好。”方要展颜,看到顾彧神情,元成停顿,“还有后话?”
“此事过后,罗巽希望殿下能允他放马江湖,再不复召。”
“是要销了他的档?”罗巽,五峰山的匪首“玉面天煞”,明为贼寇,实为龙隐,知其身份者,不过元成、霍项、萧隐樵及后来的顾彧等寥寥几人。此回的惊天叛乱能弥于无形,罗巽居功至伟:是他在手下劫镖时发现其中一名镖师行为有异,擒拿后仔细搜寻,终在他所持的剑柄中搜出了封无头书信,要京中与宫中的驻军哨卡分布图,并约龙诞之日起事。罗巽紧急联络了时在悬云寺的顾彧——顾彧便是在那时确知了罗巽的身份——顾彧携着答应去守陵时他这个太子给的令牌,星夜入宫示警,之后有了他、嘉德帝、杜尚书的连夜谋局——因是无头书信,“镖师”又在事败时咬舌自尽,锁定谋逆之人大费周章,后来还是从书信用纸入手,取了纸角由云贵妃从用料、制法等鉴别出是陈地所出,又从字迹等等先划定了裕王,接着逐步指向王晷、穆郡王等人……
这一向的事,说来话长,归根到底,是天意,也是人功——数月前,顾彧曾问五峰山匪为何久剿不下,真相正如他所揣测的,并非剿不下、而是不想剿:官道为正,然受种种框限,有诸多不可为处,以“匪”之名,则可结交三教九流,劫掠官绅商贾,借以搜罗消息,盘查异动,尤其罗巽从喽啰、小头目一路到了匪首,效用愈来愈大,此时他要退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