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他混迹五峰山快十年了!”见元成一味沉吟,顾彧忍不住了,“一个人游走在正邪之间,来往的没有几个好人,心里守着职责道义,所行却全不是良知能容的。百姓骂,官兵追,一年半载也还罢了,他是十年!十年呐,一时一刻守不住,可就真沦入匪道了。别人功成天下知,他却……”
“你对他倒能感同身受。”元成打断,别有深意地看了眼顾彧,“那他有何打算?”
“他未详细说。看样子是想和微澜隐姓埋名,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微澜?他、她……,他们不是兄妹?!”一看顾彧那副“谁告诉你他们是兄妹”的嘴脸,气不打一处来,“那位微澜姑娘不是你的……,那你算干什么的?为人做嫁衣还是被过河拆桥了?”
“你才被过河拆桥了!”脱口驳了,见元成作色,顾彧才觉出那是太子殿下,他这般口气实在是不敬,况心里的一丝丝儿不自在也过去了,遂收敛了,强道,“我跟微澜姑娘是……君子之交,您别把我和她想得俗了。”说着从袖袋里抽出封书函,“这个,罗巽呈给您的。”
元成接过,挑去封缄,是份名册,列着罗巽手下的得力干将们,墨笔标记的是日后可为皇家所用的,朱笔标记的则是行凶作恶、应以除掉的,触目望去,黑少赤多,宛被虎狼环饲,他这些年的不易,可见一斑。元成暗叹罗巽这是去意已决了。收了名册,预备过后再与霍项细议:之前放出了安王要对五峰山用兵的风声,近日便要践行,罗巽所说“调配妥当”便是对此而言,将匪众全归拢到了主峰,便于官家一网打尽。原想“剿匪”事毕,他归回龙隐后再委以重任,如今看不用做此打算了,“霍项过后会与他联络。告诉他,本王祝他和微澜姑娘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谢殿下!我替罗兄谢过殿下!”行了礼,顾彧兴致勃勃,“殿下,这回平叛,我也算有功,可否要个恩典?”
“说来听听。”
“我想见杜教习一面。”
“……谁?!”
“杜教习!她是内宫女官,依规不能见我这外人,能否请殿下从中行个方便?”
“……你……何故要见她?”
“自是有原因的。”顾彧面上浮出抹古怪的笑意,见元成眉蹙得快成个疙瘩了,拱手,“啊呀,殿下,您就应了我这回,往后您说什么我都遵命行不行?”
“顾彧,你想好了说的?见她……有那么重要?”
顾彧一怔,想了想,收起了嬉笑,“想好了。我委实很想见她。”见元成犹自不豫,狐疑,“殿下,莫非这杜教习……是您的心上人?”故而推三阻四不欲他见?连他刚刚儿许的什么都不在意了?
“胡说!”元成斥责,扬声叫进了李申,吩咐道,“叫瑾言去请杜教习来。”
“殿下,到桃山云舫就好。”顾彧插嘴。
“请杜教习到桃山云舫。”元成别无二话。
李申躬身,“殿下,瑾言与萧先生出宫了……”
“那就你去。”
“是。”李申应声出去了,顾彧也跟着起身,“谢殿下!”利落地行了礼,转身出去,自是去桃山候着了。元成眼睁睁看着人都走了,两手抱住了头……
第154章断藕(一)
“你们总算来了。”听到有人走近,无聊地以桃枝抽打着树干的顾彧转过身来,目光落到随在李申身后的人身上,眼眸一灿,“杜教习?”
德琳微顾李申,起伏了一路的心嗒然归了原处:李申说,“殿下请教习一见”,原来,不是他、而是这陌生男子要见自己……
“呃,这位是永……”,李申也犯蒙:怎么光顾世子在?太子殿下呢?疑惑着方要给德琳做介绍,顾彧却下了逐客令,“总管且去忙吧,我和杜教习的事,自个儿来就成。”
“呃……”李申为难,隐隐觉得今日怕是哪里出了岔子,却见顾彧已不耐地佯对他扬起了桃枝,再看德琳,倒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沉静。想想这是内宫,顾世子再不羁,谅也不敢造次,他还是赶紧去找找太子是正经,遂对德琳道,“我去叫墨莲来伺候”。德琳敛衽,“有劳李总管了。”
李申点头,匆匆自去了。德琳再次敛衽,欲对来人行礼——听他和李总管的说话,应是身份尊贵——方一低头,却见根桃枝直刺到面前,疾退两步,惊抬眼,却见持桃枝的人如影随形,再次欺身向前,并伸手抓向她肩膊,又惊又怒,边退步闪躲,一面已厉叱出声,“放肆!”心中慌急:桃山早过了花季、果季,寻常难得人来,李总管也不知是否去得远了、这时候喊他可能听见?
正不知如何是好,对面的人却停下身形,狐疑道,“你是杜教习?”
德琳不言,只警惕地目注他。顾彧也看着她,满面不解,“你不记得我了?忘了骂我又是‘刺客’又是‘宵小’那时候了?”
德琳心中一跳:刺客?这个词她听到人提起过,瑶筝,她说和个侍卫在桃山动过手……“尊驾是何……”
“顾彧。”顾彧扔了桃枝,略拱了拱手,“杜教习那晚说要再看到我,必不放过。本世子今日特来讨教,看杜教习除了花拳绣腿,还会些什么。”
德琳微震,原来这是永安王世子!瑶筝误会之下起了冲突的人是他!“……惭愧!当日眼拙,冲撞了世子,还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