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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春梦了无痕

厚重的乌云遮住了天空，半开的书本遮住了罗启正的半张脸，他躺在睡网上摇着摇着渐入梦境。

罗母急匆匆地赶过来，拉开了大嗓门喊道：&ldo;嗨，原来你在这里。快起来，你叔家要给启鑫大摆宴席，还不过去帮忙?&rdo;

罗启正懒洋洋地坐了起来，伸了伸懒腰回答：&ldo;又不是为我举办的，您慌啥?&rdo;

&ldo;你这孩子怎么?……好歹他也是你堂弟呀，这也是为咱们家族光宗耀祖的事。&rdo;

罗启正心想：&ldo;光宗耀祖?笑话!那为什么不让我光宗耀祖?再说，启鑫能有今天，还不是因为我。&rdo;他心里憋着气，懒得再搭理母亲：&ldo;爱去不去，反正我不去。&rdo;罗母自讨没趣，叹息一声，又匆匆离开了。

罗启正躺在摇曳的睡网上，只觉得整个世界扯着灵魂往下沉，一直沉入了深深的梦。

袁紫莉从河流对岸淌着光滑的鹅卵石过来，河水没过了她的膝盖，波浪溅起来，打湿了她的衣服。河畔开满了各色野花，它们在银白河滩的映照下更显得娇艳欲滴。

在这个唯美世界里，罗启正似乎只有一双眼睛，他的头颅和身体都化作了透明的空气。他不知道是否迷失了自己，还是原本就没有自己。

袁紫莉安静地躺在河滩上，鲜花簇拥着她。湿透了的衬衣贴着她的身子，白皙的肌肤隐在薄如蝉翼的衣衫下，给人一种吹弹可破之感。她那隆起的胸膛节奏分明地起伏着，眼睛眯成两轮弯月，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明亮的日光射穿了罗启正透明的身影，沉默化作一夜的露水在一把把干枯的草梗上缀满了花。罗启正看着袁紫莉的侧脸，她的身体似乎也快要透明得化作空气了。

他轻轻地吻着她的脸，渴望褪去她的衣服。然而一种负罪感将他的欲望压制了下去。

&ldo;好清凉的风。&rdo;袁紫莉兀自坐起，双手围拢着膝盖，下巴埋在膝盖的凹陷处。

&ldo;这是朝圣之湖的宁静淡雅吗?&rdo;罗启正分不清这是袁紫莉的思想还是自己的思想在作祟，隐约中他感受到这是春天里粘稠的气息，柳絮夹带着芦苇的混合气息，思想驰骋直冲天宇，如梭罗的肃穆：

装饰一行诗，

绝非我的梦想;

只有住在瓦尔登湖之滨，

才能离上帝和天国最近。

罗启正醒来后，发觉唾液如蚕丝一般滴落在睡网下的土地里，下身硬邦邦的，一场春梦了无痕。

&ldo;都怪你!搅乱了我的好梦。&rdo;

罗启鑫靠在睡网旁的树桠上，恳求着说：&ldo;大哥，今天家里给我办宴席，你也过来吧。&rdo;

&ldo;你叫我过去是存心羞辱我吧。&rdo;

&ldo;你误会啦。实话告诉你吧，老杨也来了。&rdo;

&ldo;老杨?那我更不能去了。&rdo;

&ldo;为什么呀?这么优柔寡断、畏头畏尾的，可不像是我大哥的作风……&rdo;

&ldo;好啦，容我想想，你先回去吧。&rdo;

罗启正回到房间，把《红岩》扔进了书箱里，沉默地对着挂在墙上的一面镜子发着呆。凹陷的两腮让他容颜憔悴了不少，胡渣杂乱地涂在脸上，他双瞳无神，像是还在梦里游荡一样。

村里传来了公猪那撕破空气的叫声，&ldo;杀猪咯，杀猪咯!&rdo;几个孩子的叫声穿过围墙跌落在罗启正耳边。他慌乱地抓起木梳，对着镜子刮了刮刘海，整了整衣襟，便向屋外走去。

罗启正挤在人堆里，朝着猪叫的地方赶去。&ldo;整座村庄都疯了。&rdo;罗启正若无其事地嘀咕着。

一场高考戳乱了整座村庄的宁静。高考过后，余震不断。先是罗昊家卖牛讨学费，后是罗启鑫家杀猪办宴席。

罗启正琢磨着，不用多久，村里大大小小的牲口家禽，不是&ldo;哗啦&rdo;一声塞进了口袋，就是&ldo;叮咚&rdo;一声掉进了茅坑。但凡人与动物打交道之事，自然少不了&ldo;狗叫雄&rdo;罗雄这架&ldo;桥梁&rdo;。

罗雄不仅精通兽医之术，杀猪宰牛更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除此之外，打鸟、摸鱼、捕蛇、抓田鼠诸如此类，没有他不在行的。罗雄半生医治牲口家禽无数，却也宰杀牲口家禽无数。

他手上除了没沾过人血，村里动物的血都沾过，所以村里的狗一瞅见他就乱吠。

据说，连他家的大黑狗都对他不留情面，一见到他便边摇着尾巴边&ldo;咕噜咕噜&rdo;地朝着他吠。被狗吠多了，村里人干脆把他唤作狗叫雄。

罗雄熟练地把铁钩扣在公猪的鼻孔里，使劲地把嘶声裂肺地嚎叫的公猪拖向屠杀台。

上台时，公猪宁死不依，头翘得老高，使劲地扭动着身子挣扎，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ldo;快来帮忙!&rdo;罗雄对看客大声吼着。

一个彪悍汉子一只手攫着公猪的尾巴，另一只手稳住了公猪的后腿，协助着罗雄将它抛上了屠杀台。&ldo;把它侧过身来。&rdo;话音刚落，罗雄的尖刀已捅入了公猪的喉咙。只听见公猪发出一声沉闷的□□，身子向触电一般，四腿一蹬，猪血便如喷泉一般喷射出来。

帮忙抓猪腿的大汉来不及闪躲，被猪血染红了半身。他无奈地摊着双手，退到一旁直骂娘。

罗雄用尖刀在猪肚皮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裂口，罗启正看见一大撮猪内脏在猪肚里鼓捣着。《西游记》里孙悟空在牛魔王的肚子里闹腾他的内脏的场景，罗启正仍然记忆尤深。如今看见公猪死后受这般折腾，不觉对它怜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