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没有一点预料的时候,指尖突然被一片温热浸染。像是后背被人重重打了一下,头上的疼蔓延到全身,他整个人就这么僵住了。
“我有良心,”蹲在地上的人抬起那双湿漉漉的眸子,所有装出来的从容都褪了去,只剩变了调的呜咽——
“谢执,我有。”
……
这夜,季念又做了一个梦。
梦很真实,像极了他们的那段过往。
她又梦到谢执病了。
荀绍景总说,谢执这人是真的很像仙人,连病都不会得,看着飘飘然一个人,身子骨却比谁都硬朗。
七夕那日,她有了难得的自由。
但她却从人山人海的灯会上溜了出去,直奔谢府。
她没想进去的,也不合规矩,但恰巧荀绍景也在,说算不得单独相处,她甚至没来得及犹豫,就被他请进了府。
那日谢执靠在床上,面色是煞白的,整个人看着都很没精神。她只看他一眼就难受了,就这样还是他已经养了好几日了。
倒是谢执看到她温和地笑了笑,又骂了声荀绍景没考量。
荀绍景抱着手耸耸肩,和成二守到屋外去了。
季念其实什么都没带,她只想着来问问谢执怎么样、好不好了。到真等看见他的时候,除了心疼,什么都不剩了。
她局促地替他倒水,背了个身的功夫,谢执就下了床。
季念刚要问他怎么起来了,他便按住茶杯,道:“我好得差不多了,别担心我。”
季念咬咬唇:“没法子。”
谢执:“嗯?”
季念:“没法子不担心。”
谢执一愣,笑出了声,想了想从手边扯来一张纸:“三小姐这么担心我的话,替我写两个字吧,让我歇息时有个念想,能好得快些。”
季念看向他,有些疑惑:“哪两个字?”
谢执看着她,道:“季念。”
季念脸蓦地一红,抿抿唇,不声不响地拿起那笔,嘴边却是忍不住笑的。
再好听的情话都抵不过他念那短短两个字。
季念低着头,写得认认真真的,连腰杆弯了都不知。
没人出声,直到她写到最后时,听谢执带着笑意道:“倒笔画了。”
“有吗?”
季念低头认真地斟酌几分,“没有吧。”
谢执眼带笑意:“那你再写一次。”
季念写完“季”字犹疑地侧仰起头,见他没有反应,复又提笔写“念”字上半的“今”,而后想了想,在今下面点了个点。
“就是这笔,”谢执微微弯下腰,轻点宣纸,“应当先写‘心’左边的那个点。”
“我一直以为是先写令——”季念侧过头,猝不及防地落入一双映着灿灿清辉的眸中。
——他看着她时,哪像个生病的人。
大脑一片空白般,余下的话她突然一个字都不记得了,咫尺的距离间,只剩她骤然加快的呼吸和他低沉沉的一声“嗯”。
“也挺好听的,”他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唤道,“令令。”
那时他的笑如此和煦,夜色抹不去,日光亦掩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