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说得对,此案的涉及面有多广,我既然是吏部尚书兼主要处理者,自然是十分清楚的,可是,我不在乎。&rdo;听完何文济噼里啪啦一堆话,何文昱只是不屑地看着他。
何文济一愣,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他的双手有些颤抖,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憔悴,他直愣愣地看着眼前人,愕然说道:&ldo;哥哥竟,恨我如斯吗?&rdo;
&ldo;这个,你不是从八年前就知道了吗?&rdo;
&ldo;八年前吗?&rdo;何文济苦笑着说道,眼中竟有些许显而易见的潮湿。何文昱惊讶地看着他,自上位以来,他折磨、打压、欺辱了眼前人五年,从不放过每一个会让他绝望的契机,却从未见过他露出如此情状。
他与何文济,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何家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是其名也算是响亮一方。他的生母是与何家门当户对的大小姐,知书达礼,温柔体贴,从不迁怒于人,对下人更是体贴周全。而何文济的生母李夫人,则是他娘亲的知交好友。
他们从前,也曾相知相伴过,想着一起留名于世,一辈子互相扶持,实现自己的抱负。
他知道自己不及何文济聪明,但也不嫉妒,所以当父亲每每带着欣赏的眼光看向何文济而转而用嫌弃的眼色看向自己时,他也不曾怀疑过什么。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本该美好圆满的人生,竟会结束地这么快。当自己那滴鲜红的血与来自父亲的血无论如何也不能相融之时,他第一个看向的,是将水端来的何文济。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像是在问,为什么?
李夫人熟知娘亲的一切,她找来很多乱七八糟的人,用一堆胡言乱语和几张破旧的纸指责母亲私通。而他单纯善良的母亲只是茫然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看向他的眼神慌乱而不知所措。
他哭喊着否认,想要去安慰一下他的母亲,可是从不习武的他被强壮的弟弟死死地束缚在地,他看不见何文济的表情,只从粗暴的动作里感受到了背叛和绝望。这种毫无逻辑漏洞百出的事情,怎么可能是真的?!
他申辩着,告诉父亲滴血认亲的方法并不正确,不信可以让何文济也滴一次,换来的却只是向来温顺的李夫人无情的掌箍。
父亲终究是无奈地走了,像是不忍心看见母亲无措的目光,连连逃避了出去,将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了李夫人处置。看见父亲的这般情态,再怎么不聪明也能明白了,这是一场滑稽的,但除了母亲和自己之外,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一场构陷。
母亲被沉塘溺死,她自幼长于闺阁,学的是诗书礼仪,玩的是琴棋书画,想的是相夫教子,行的是良善之事,她直到死,也什么都不明白。她本能地挣扎着,用充满担忧与爱怜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逐渐在污浊的水中失去生机,再也没有上来过。
那时,他亲爱的弟弟,从始至终只是紧紧束缚着他的手脚,对他拳脚相加,无半分情谊。
他醒来的时候是在一片荒地之中,全身上下如同散了架一般的疼痛,动一根手指都异常地困难。苦笑染上了脸庞,他看着黑黑的夜空,一会想到母亲爱怜地给自己盖被子的场景,一会想到与何文济高谈阔论的豪情,觉得纠结矛盾,不知如何是好。
平生第一次,他恨自己不聪明。
他被打了一顿丢了出来,却侥幸没死。不过他并不觉得他亲爱的弟弟想放他一马,毕竟任他躺在这里,不过一个时辰,他就会和他的母亲团聚了。想来那个人,想给自己留一点时间思考人生吧。
身上越来越冷,死了也好,若是可以活下来,他一定不会与何文济好过。
恍惚之间,有一股清新的味道传入鼻孔,他仿佛看见一个小女孩,满脸嫌弃地看着自己。
那一夜,有人在荒凉的乱葬岗上翻过了几百具尸体,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夜风中枯坐到天明。
&ldo;以前的事我不觉得有错,也完全可以体谅哥哥的心情。哥哥要发泄怒火我可以承受,但是别因此,毁了自己就好。&rdo;何文济抬头看他,看向他时已脱去了那张一直微笑着的面具,十分郑重地对他说着,&ldo;哥哥的心意文济懂了,文济不会再去做干扰哥哥心情的事情。只不过,哥哥最近实在树敌太多,一定要自己多加小心。&rdo;
说完,不及何文昱有什么回应,他便自己站起了身,挥手理了理有些折皱的衣摆,朝何文昱无比真诚地鞠躬行礼,礼毕,回身一步步离去,不急不缓。不是不想听他说些什么,只不过太过明白,就算等得再久,这个人,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回应了。
何文昱静静地看着他离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突然觉得,这个人,也没有那么可恨,他或许可以选择叫他一声,看着他回头对自己微笑。或者是选择,再也见不到他。
八年前,他侥幸没死,却是被一个流浪的小女孩给救了回去。小女孩一路上一直不时地朝他露出嫌弃的态度,待他的伤稍微好些的时候,便开始指使他做这做那。他觉得好笑,但对救命恩人,还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也没什么话说。
就这样,七八天后,他们便意外地遇上了太子府在外收养孩童的人。何文昱早已二十五岁,虽不是孩童,但巡人怜及其家世和才华,便让他和小女孩一起入了府。
入府之后,何文昱发奋读书。他本就博学多才,只准备了三个月,就于当年考中了三甲,入朝做了官。当时的吏部尚书对他青睐有加,一直让他在吏部任职,如此锻炼了仅三年之后,便成了中央正二品吏部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