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站到这里之后,我才发现根本就做不到……”
闻言,正要上前的夏歌停了下来,站在离他不过几步的距离,听着他颓丧的说着自己这段时间最懊悔的事情。
“我想我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碰了仇泠,所以现在一报还一报,这是我的报应,我活该万劫不复。”
“我站到这里,才发现继续做这接下来的事情是有多么困难,站到这里是那么容易,但不到绝望,是不可能让自己轻易放弃生命的。她当时,是被我逼到绝境了吧……”从栏杆上缓缓滑下,徐晗跪倒在地。
警察给出的仇泠的死因是自杀,但没有人知道,当她站到那高楼之前,她在心里苦苦挣扎时,或许只需要有一双手将她给拉回来,就能够救她一命。
“不全是因为你,还有我和她父母的原因。”夏歌打断他的自责。
如果不是见徐晗这么内疚自责的样子,夏歌可能打算将这个秘密永远藏下去,她本来想这样欺骗自己一辈子的。
“不用骗我的,夏歌,那样只会对我更加残忍。”徐晗坐在阳台上,两眼无神的看着远处的灯火辉煌。
夏歌蹲下身子,一脸的认真,“我不是在骗你,也不需要来安慰你什么,我很认真的告诉你,她的死不光是因为你。”
夏歌说这话并非是出于愧疚,她在后来和仇泠父母见面的时候,曾经听他们无意间提起,似乎就在仇泠跳楼自杀的前半小时,她有给他们打过电话。
“我听她妈妈说,仇泠在跳楼自杀之前,最后的通话人就是她,仇泠说了很多她当时根本就听不懂的话,她们母女平日里的沟通交流可以说是少的可怜,做妈妈的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女儿在外的情况如何,仇泠的父母离婚之后,仇泠便一直被养在外婆外公家。”
“她当时也就没把仇泠的话给放在心上,警察叫他们去认尸的时候,她还以为这是仇泠串通了哪个演员在演戏,不过演戏又如何,真假又如何,我看在眼里的,是她父母为了给仇泠买墓地的事情,一个个拿着算盘算得一清二楚的时候,我突然就明白了,仇泠的死因恐怕也有她父母的原因吧。”
“不管再怎么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谁知道当时她有没有说什么刺激仇泠的话呢?谁知道将仇泠给推下那座高楼的数只黑手之中,有没有她母亲的那一只。”
“至于我……”夏歌停顿了下,“我也可以说是杀了仇泠的黑手之一,我也是个罪人。”
走到徐晗身旁,夏歌也学他刚才那样,靠着栏杆眺望远方。城市的车水马龙,灯火通明,这座城的夜生活才刚刚拉开序幕,每个人都在放飞自己的内心、大脑、身躯,可此时落在夏歌那双满是忧伤的眸子里,竟然觉得这种生活只是孤寂而已。
夏歌说自己是一个罪人,这句话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她做过无数的傻事,却只觉得在这一件事上,她不仅仅是傻,甚至还很蠢。
“你有过信仰吗?你知道信仰被摧毁的痛楚还有绝望吗?”她问。
“信仰?你要是说什么耶稣上帝真主安拉的,这些我都不信,我更信我自己。”虽不明白她为何这么问,但徐晗还是诚实回答。
“那你有被人当成过信仰吗?”
“我哪知道。”这个问题还请原谅他是真的不知道……谁拿他当信仰他又怎么知道?
想起那满墙的海报,夏歌只觉得心里一痛,“仇泠如果也和你一样,更相信她自己,我想到了最后,她应该就不会干这种傻事了吧。”
“她在剧组的时候就和我说过,她从看了我的第一部电视剧之后,就成了我忠实粉丝,不论后来我再怎么跌至尘埃里,她始终相信那些绯闻不过是有心之人的抹黑,我和亦深的事情,她都当作是人红是非多。”
“但后来亦深出现在剧组的时候,她的心理认知差不多崩塌了一半,更别提后来她撞见我和亦深欢好,她在心中为我构设的那个女神形象全线崩溃。是我亲手毁了一半的她,要知道,失去信仰的人,是会很可怕的。”
她是主因,徐晗是将这炸药点燃的引信,最后点火的,却是她的父母。一个人,就这样子被他们无情的推向了死亡,用此生无言来向他们抗议。
“但我有时候又在想,是不是这样对仇泠来说会更好。不用再活着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得父母的宠爱,不用再继续那种痛苦、阴暗的生活。”
抑郁谁会都有,但真的严重到走不出来,懂得自我调节的人也没有必要去说什么闲话,毕竟别人怎么过,别人怎么活,何时碍着他们了?
“我们的确有罪,但离决绝的面对死亡,我们又都差了一步,那就好好活着,用生命来铭记、来忏悔,用我们的下辈子,来向那些被我们深深伤害过的那些人,向他们再也无法到达的余生,说一句对不起。”
言尽,最后一个字的尾音也随着风飘散开去,夏歌和徐晗是久久无言,一个低垂着头沉默,一个仰头看着只有少许星子的夜空。
徐晗有没有听懂她不知道,那她自己懂了吗?夏歌这么问自己,她可能目前只懂了一半吧,余生还那么长,她还有时间,有机会来和生命做一个游戏,看看这一生,谁明白的事情更多,谁的眼界更宽。
她感谢仇泠让她明白了这么多,但并不希望她是以这一种方式来告诉她。仇泠如果还活着,她或许并不会明白一个女人的自强有多么重要,甚至是必要,但她也并不希望仇泠这么年轻的时候就离开人世,她希望能够和仇泠一起成长,从陌生人变为朋友,再从朋友变成好朋友,之后,就是宛如亲人的朋友。
这一晚,她身上所背负的沉重枷锁释下,徐晗怎么样了?她不太清楚。不过,也就是从这晚之后,徐晗在他的余生中,再也没有出现在夏歌的面前,一次也没有。
他去了哪里?见过他的人说,他还在他所成长的这个国家。
他在做什么?有僧人说,他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去忏悔。过去风流的太久,他栽在了一个已经不存在于世的人手上,束缚着。
这期限…将会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