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的话,意思是让她嫁给这个恶心龌龊的老男人?
要是换在前世,她一个寡居的老太太,这个中年男人对她来说是正当壮年,她也没有什么可嫌弃的。
可这一世,她是个青春少女啊!虽然还不清楚自己的具体年龄,但自己胸口刚发育不久的小蓓蕾,说明此时她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
花骨朵一般似的人儿,要嫁给这个满脑子不知道在想什么黄色思想、下身都控制不住的猥琐男?
陆春归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她向前跨一步,避开了身后那硬物的顶撞,昂起头,一双清澈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老头,“阿公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把话给说明白点。我是我阿爸的女儿,为什么要去跟他过日子?不错,我阿爸是死了,可如果他在天有灵,他会同意您这么对待他的女儿吗?”
老头接触到那一双清亮的眼睛,黑漆漆的眼眸不知为何竟然有股威压,让他感到无法面对这个孙女的逼视。然而到了这一步,除了把春归丫头嫁出去,又有什么办法呢?
老头一声长叹,“春归呀,我知道是委屈了你。但你忍心让你阿爸就这样躺在地上吗?人死了总要入土为安。你嫁给你海哥,他就是你阿爸的半个儿子了,自会把你阿爸的后事料理妥当。我也不想,但我……”
老头两手一摊,目光落在自己的瘸腿上,“我一个瘸子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只能让一张草席裹了他去。春归,你爸养你一场,你就忍心他落得这样的下场吗?嫁给陈大海,他有钱,买得起棺材,你就行行好,让你阿爸有个棺材入土吧!唉呀,我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呀!”
老头语带悲沧,却不容置疑。
陆春归明白了,老头这是要把自己卖掉,好给他儿子换一口下葬的棺材。
农村之家,年龄最大的男性长辈,往往是当家做主的人。她此时一个少女,应该怎么保护自己?
陆春归大脑思索着怎么突破这个困境,这家确实穷,但看起来不像是穷得一口棺材都买不起的样子呀?她虽然不清楚一口棺材的价格几何,但从这屋里挨挨挤挤的人来看,前来吊唁的人还是不少的,都会出个份子钱什么的吧,这家里要是真的穷的棺材都买不起,那些份子钱凑凑,大家伙儿帮衬一下,总能度过难关的,不至于落魄到了卖女葬父的地步。
她回头看看屋中央痛哭的妇人,妇人却像是全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一样,只顾哀哀痛哭。
倒是旁边的妇人劝了句,“春归,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也别嫌你海哥年纪大,年纪大的男人才懂得疼人哩。他又是个吃皇粮的,手里头每个月都有工资领,吃了这顿不愁下顿,你能嫁给他,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哩!”
男人听了这句赞,那真是心花怒放,“对对对,还是田姑说得好。春归,你点个头,以后我的工资都归你管了。你阿爸的事,我也全都帮你料理了,保证让他睡一口上好的苦楝树棺材,体体面面地走!”
“春归,你还在拿什么架子?妹夫都这么说了,你还不点头应下你不会是不想让阿爸好好下葬吧?阿爸要是知道,心不知道有多凉!你这个不孝女,真是让人寒心!”原先指责了陆春归的少女此时又蹿了出来。
屋里一应众人都在看着陆春归,都在等着她点头。
一个帮工模样的人上来催促老头子,“陆阿公啊,那边派人过来问话,那寿材到底还要不要了?这次事故里出事的人多,都抢着要呢,他是答应了留给我们家,可是已经留了一天了,不好再留了呢,别人家都在加价抢着要了,让我们给个准话,到底要是还是不要。”
陆报国看了看紧紧抿着唇的孙女一眼,点了点头,“要。”
他的儿子要发丧,岂能一张草席就卷出去了再怎么样,也要给他一口棺材的,这些事儿,可由不得这个孙女做主张。
“大海,这事就这么定了,春归这丫头脸皮薄,她点不点头不要紧,我点头就行了,我才是一家之主。”
陆春归冷了脸,“谁点的头,谁就去嫁!婚姻自由,现在可不是封建社会,你可不要给我来封建家长那一套!”
她从这屋里那些一水儿的灰灰蓝蓝里猜测了个大概的年代。大部分人还是穿得灰不溜秋的颜色,但来吊唁的女眷里,有一个穿了蓝底小碎花的衬衫。可见应该是改革开放后的年代了。
这个时候,婚姻自由,包办婚姻正成为让人诟病的陋习。
不知道讲法律,在这个小村落里管不管不用,但此时,她却是无法可施。前世她也就是个普通妇人,也不会功夫什么的,这老头要是用强起来,非要逼她嫁,一根绳子把她绑了送过去,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老头果然暴怒了,“春归,我告诉你,这件事由不得你!我说嫁,你就得嫁!”
刚才好言好语地劝她,她倒还想上天了?
陆春归可不会被他两句话就吓住,“你想想,你的儿子尸骨未寒,你就要撵他的女儿出门,你这样做,让他寒不寒心?没错,他是死了,可你百年之后,也是要去见他的,到时候,你可怎么向他解释?”
老头默了一默,“死者为大,入土为安,他会谅解的,如果换做他是我,他也会这么做的。”
陆春归回头看了屋中央的妇人一眼,那个妇人,应该就是她的妈。此时这边的动静太大,已经扰到了那边,妇人已经停止了哭泣,一双红肿的泪眼望了过来,眼神犹犹豫豫的,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又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