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微噘嘴:“我知道,爸爸是你的偶像嘛。”
喻教授笑道:“什么偶像不偶像,那是你们年轻人的说法。”她虽病着,眼神黯淡无光,可说起苏格俨,眸子里仍闪动着光,昏黄的脸似泛起了云霞。
她现在最想见的应该是爸爸吧。
“爸爸马上就回来了。”
“我晓得。”喻教授说完,话锋一转,“至微,人生中总要经历一些事,你躲不掉的。”
至微鼻子又发酸,喻教授早就看穿了她的脆弱。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我们做医生的,就是在对抗自然规律,有时候能赢,有时候,或者说大多数时候,我们的力量微不足道。所以,你不要过于执着,更不要害怕。”
从医多年,喻教授早将生死看得通透豁达,生命走到最后,医疗技术无计可施的时候,除了缓解病人痛苦,更重要的是安抚好家属。
此情此景,她放心不下的不是自己的病,而是已经23岁的女儿。
生病的人反过来安慰没生病的人,至微难过极了。
她假做眼进异物,起身去卫生间,打开水龙头,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哭了出来。
她不知道在里面呆了多久,喻教授也没叫她,至微能哭出来,承认自己软弱,总好过从前骨折也不吭一声的假坚强。
至微抹干脸上的水,从卫生间出来,苏格俨已经坐在床前,风尘仆仆的。
“爸爸。”
“小微。”
苏格俨张开手拥抱至微。
至微贪婪地抱紧父亲,才发现他瘦骨嶙峋,脸也苍老了许多,高大的身材由于常年低头做手术而佝偻着,眼睛也因为看显微镜太多而严重散光,稍微远点的距离都是重影。
父母这一生,可谓将所有的热血甚至健康都献给了临床。
“李屹他们都等着你参加会诊呢,你赶紧洗把脸,别让人等太久。”喻教授又伸手挪过小桌子,打开了电脑,“小微也去,我正好看看何磊的毕业论文,他等着答辩呢。”
苏格俨说:“你好好休息,何磊的论文我来看。”
“隔行如隔山,你是神外专家可不是肝胆专家,出了错可就晚节不保了。放心吧,我扛得住。”
出来时,至微说:“您干嘛不把电脑拿走,由着她劳神费力。”
苏格俨说:“就让她看吧,真要拿走了,她反而不踏实,也不会好好休息的。”
“您还真了解她。”
苏格俨笑笑,感叹说,“认识四十年了,能不了解嘛。唉,总觉得她还是扎着两根大辫子,大冬天在教室啃冷馒头边看书边跺脚的小姑娘,一眨眼,四十年过去了。你们长大了,我们也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