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所有人都睡着,顾深的魂魄从身体表面浮现出来,这处高台上,视野开阔,月光明亮,正是吸收月光的好时机,不过顾深记着钟和的交待,不能让三团篝火熄灭,仔细查看篝火的柴火充足之后,顾深的魂魄也没有离体太久,只是在上方能够看见下面篝火的石头上停下,将清凉的月光吸收进自己的魂魄中。
那一根连接着廖雪的细线并没有因为距离的阻隔而消失,仍然若有若无地牵动着,顾深有意识地引导进入自己身体的月光去滋养那根丝线。但是月光一进入丝线,却好像泥牛入海,毫无反应,顾深倒也不意外,他对自己的这个魂魄离体的能力毫无头绪,目前来看,除了能够增强自己的体质之外,就多探索出来一个能够连接别人魂魄的功能,而且连接到别的魂魄之后,也不知道有什么其他的效果。
宿阳城中,廖雪正躺在玉床上,自从上次顾深将她的魂魄强行从身体中剥离之后,她就能够自由自在地让自己的魂魄离体,在她所在的紫烟山一脉,魂魄离体是一个境界的标识,这个境界被称为飞魂境,至于她之前能够吸收月光,但是魂魄无法离体的境界,则被称为引露境,进入飞魂境之后,她已经成为了紫烟山最强大的修士了。
至于能够强行将她的魂魄从身体中抽离,并且能够保护她的魂魄不被罡风巽火所伤的顾深,她想象不到他的境界,她在紫烟山所学到的知识,也没有对于顾深这个状态的描述,廖雪只知道自己在顾深的魂魄面前有一种蝼蚁在高山面前的感觉,哪怕直视顾深一眼,都有一种下一刻就被崩解的错觉。
廖雪得了顾深的帮助,一步跨越天人之坎,登入此界顶峰,心情也很愉悦,她是无法感应到那根与顾深魂魄牵扯的丝线的,如果她知道自己与顾深有这样一层联系,怕也是心里惶然。
这段时间的廖府并不太平,从吕都来了钦差,调阅卷宗,传唤吕都地方官员,明摆着就是冲着廖康来的。不过廖雪在廖康身上看不见多少惶急之色。他依然老神在在,只是收束手下,低调行事。
廖雪躺在玉床上,感受着温润的玉质,吸收着来自明月的流华。这处高台是廖康专门为她所建,她平时修炼需要除掉外衣,尽量露出欺霜赛雪的肌肤,因此方圆一里地都被划分为太守府中的禁区。
一道诡异莫名的力量从廖雪体内猛然间爆发开来,冲向她的四肢百骸,廖雪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叫,这道力量霸道刚猛,在她的体内横冲直撞,将经脉血络冲得七零八落,像是体内忽然间生出了无数把利刃,在一遍又一遍地切割着她所有的身体组织。
廖雪痛得蜷缩了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这诡异的力量一波又一波地从身体内部涌出来,然后又在某个瞬间消失。
力量忽然间消失之后,虽然疼痛如潮水般褪去,廖雪却升起一股空虚之感,她仔细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洗涤过一般,皮肤表面浮现出许多污秽之物,鼻子口腔中也流出脓血来,充满着腐臭味儿。
廖雪从玉床上爬起来,抬头看向头顶的明月,她虽然一贯表情淡漠,但是眼角的喜色却是怎么都隐藏不住。
……
第二日一早,顾深等人继续向黄麻山深处走去,不过再也没有发生在鱼背岭的诡异事件,道路也相对来说较为宽敞平坦,虽然仍然走在山腰中,脚下是流动的白云,头顶是一眼望不到顶的绝巅,不过在钟和的领路下,一行人在黄昏时分平安抵达了黄麻山中的第二个休息处。
赤角峰是位于黄麻山深处的一座不起眼的山峰,跟点金台不一样的是,这个地方是有人居住的,也是与官道交叉的地方,只是如果从黑马围出发走官道,快马加鞭也得走上两天两夜才能抵达此处。
赤角峰山势并不陡峭,有一条盘山的青石板路直通封顶,越过封顶之后,官道转而向下,经过山谷绕过赤角峰背后的高山褚龙顶,而小径则直上褚龙顶,翻过褚龙顶山口的雪原冰川,然后一路下山直取永潭县城。
沿着青石盘山道朝赤角峰顶走去,路上偶尔能够看到行商和旅人,越往山顶走,山道两侧零星出现火红色的枫叶,钟和主动介绍道:“这是赤角峰的火烧枫,现在是初春时分,枫叶还不多,到了深秋,整座赤角峰从上到下,红成一片,如同火烧,这也是赤角峰名字的由来。”
登上赤角峰,一座石头垒成的集镇进入眼中,这个集镇看上去比黑马围还要大些,商行、布坊、药馆等应有尽有,人口也不少,青石铺成的街道上甚至有些拥挤。
钟和道:“我们今晚在此歇息一晚,明天天不亮就出发,才可以在明天天黑之前,赶到褚龙顶半山处的一个洞穴中过夜。”
赤角峰的食宿比黑马围要贵上不少,毕竟这里属于山区,所有物资都依靠人力马力从山外搬运进来,不过大大小小的客栈都挺干净,顾深要了一间上房,准备好好歇息一晚,至于戏班班主蔡鹏远,见这里行人如织,动起了摆开戏台唱戏的心思,他一安顿好自己的戏班,就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和喜色,找到顾深和钟和道:“今晚请二位上座听戏。”
顾深倒没什么意见,钟和微微皱了皱眉头道:“蔡班主,明日一大早就要起床,今晚切莫太晚,一定要早睡,明天的路上可千万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蔡鹏远笑呵呵道:“钟师傅放心,我们走南闯北惯了,哪怕是唱完戏夤夜出发的情况,也不是没有碰见过。”
钟和欲言又止,不过最后还是摇摇头,拒绝了蔡鹏远的邀请,早早地吃完饭进房睡觉了,此时,天色才刚刚擦黑。
客栈后的空地上,一座简陋的戏台正在搭建,蔡鹏远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孔武有力,他们正在搬起一根根木条,架在两排条凳上,然后在上面铺上一块红布,后面立起两根高杆,垂下一块深蓝色的大布作为背景,一个戏台就轻轻松松地搭好了。
蔡鹏远亲自在街道上敲着锣,大声吆喝,不一会儿就引来了不少观看的人,有些自己带上了马扎,有些就直接站着。
见人气差不多,蔡鹏远很老道地让戏班的台柱子,他的大女儿出来唱了一段儿小曲,果然引得一阵喝彩,前来围观的人也多了起来,小小的客栈后院,喧嚣热闹得如同集市。
顾深把之前钟和的话记在心里,翻越褚龙顶的路程中,说不定还有像鱼背岭那样的诡异事件,所以顾深没多久就离席告辞,蔡鹏远当时满面红光,这个赤角峰的人显然平时没什么娱乐活动,见到戏班唱戏都很踊跃热情,看他的样子,赏钱应该是捡了不少了。
顾深回到房间,没有再离魂修炼,早早地就洗漱睡觉了。
第二天果然天还没有亮,钟和的一个弟子马明就敲响了顾深的房门,顾深走到院子里一看,天上还能看见晚星,山风呼呼地吹过来,寒意透体而入。
钟和在院中整理那辆牛车,他把能够固定绑缚的东西都给固定起来,顾深孑然一身,没有什么行李,去马厩里取了自己的老马,昨夜特意交待客栈给它喂食上好草料,果然吃得肚皮溜圆,精神抖擞。
被钟和的另外一个弟子彭丘叫醒的戏班一众人相对来说就憔悴许多,钟和一见他们个个哈欠连天的样子,面色严肃地对蔡鹏远道:“蔡班主,昨日我提醒过你,今天要进入山顶冰川,一定要好好休息……”
蔡鹏远也是眼圈带黑,他伸了个懒腰,道:“钟师傅放心,昨夜也就唱到子时,我们平时在外唱戏,唱到丑时都算早哩。”
钟和摇摇头,递给顾深一根笔直的木棍,低声道:“顾公子,这是我昨天用火枫木头削的,今天进入褚龙顶山区之后,用这根木棍探路。”
顾深接过木棍,在星光下一看,木头表皮已经削得一干二净,上面有黑色的火烧的纹路,入手沉甸甸的,有一种粗糙的质感。
一行人点上灯笼,就着微弱的星光和远处雪山山顶反射的光芒,走出赤角峰顶的集镇,在镇外,下山的大道旁分岔出一条小道,继续朝更高处延伸,这条小路就是翻越褚龙顶的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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