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缬丧魂落魄的回了都指挥使司,他短短的十七年人生中从来没有这么灰心丧气过,云端使手段让他主动退亲,他不觉得有什么,她不认识他,被他的名声吓到很正常,可如今她认识他了,知道他喜欢她,喜欢到亲求太后娘娘赐婚,他没有想到过她还会不愿,更没有想到她竟喜欢着自己的顶头上司,还与路尔雅那样的商贾混在一起。
冰冷的酒水灌入喉咙,却让他浑身火热,司缬猛地站了起来,他要去问她,问个清楚!
“司指挥?”
司缬不理,提着枪踉跄往外走,肖安然拦住他,“你喝醉了”。
“我没醉!”
“你去哪儿?”
“我要问清楚,问清楚——”司缬甩了甩头,“你让开!”
肖安然淡淡开口,“我不是拦你,只是你这样过去,定会伤了她”。
司缬一贯是个粗心的性子,今晚不知是不是被云端刺激的到了,竟然听出了肖安然的潜台词,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你——”
肖安然坦然,“是,我曾经想求娶她,只是我比你清楚,她不会是个好妻子”。
司缬下意识为云端辩护,“她怎么不会是个好妻子?”
“她的心在都指挥使身上,她与路尔雅交往过密,这样的女子,我护国公府不会娶进门,你靖国侯府更不会!”
司缬血红着眼死死瞪着他,肖安然自嘲一笑。转身往里走,“我没有怀疑她的品行,只是她那样的女子,不是你我配得上的”。
是的,不是他能配得上的,她未来的夫君也许是那位光风霁月的都指挥使,也许会是那位天人之姿的曲逆侯,却绝不会是肩负重任的护国公世子,更不会是娇宠肆意的靖国侯府小公子……
江流同学惯用的武器是短剑与长弓,弓箭携带不方便。江流常带在身边的是一柄邓世艾送给他的名为龙鳞的短剑。《典论》有载:“魏太子丕,造百辟匕首三,其一理似坚冰,名曰清刚;其二曜似朝日。名曰扬文。其三状似龙文。名曰龙鳞”。江流用的就是这柄龙鳞,对于苏凰歌让他将禅心也带在身边的事,江流坚决拒绝了。苏凰歌想了想,觉得禅心不算太长,也不算太重,插入自己靴子中,这件事就算完满解决了,虽然苏凰歌觉得没拿到摇红有点遗憾,但很多年前她就明白了一个至为重要的道理,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反而更好,不需要强求——
除夕夜,苏凰歌忘了与苏荇的约定,在新年的钟声敲响时,苏荇从书本中抬起头,目光从所未有的清冷,“文瑜,回去睡吧”。
“太后娘娘——”
“应是有要事耽搁了,否则她定然会来的”。
舒文瑜点头,行礼退下,苏荇静静看向来仪宫的方向,“凤九,去查查太后在做什么”。
凤九回来的很快,禀告说苏凰歌在新落成的都指挥使府,腊八第二天,对江流安抚白虎营之功的赏赐落实,白虎营一万兵卒编入都指挥使司,赐江都指挥使都指挥使府,赏金银婢仆无数。
都指挥使府乃是在之前严助丞相府的基础上修建而成,只除去了违制的部分,整个府邸占地极广,地段又是极好的,府中风景秀致,各种建筑花木更是价值连城,全长安不知道多少人眼红,却就这样赏给了一个未及冠的少年,苏荇不知道苏凰歌到底想干什么,更不知道江流之于她意味着什么,想提醒,想劝说,想警告,最终却只化作满腹的言语与嘴角的苦笑……
苏荇无声苦笑时,云端正踩着云府结了霜冻的硬邦邦的小径凝神苦思,腊八之后江流大肆封赏,司缬却请旨解除了两人的婚约,不需嫁给司缬她很高兴,可似乎一夜之间她的骂名街闻巷议,她没想过要嫁人,也不是太在乎自己的名声,可也不想自己成为众人口中妄图攀龙附凤还同时勾三搭四的下贱女子,如今云家人又开始对她冷言冷语,只怕以后的日子会更加不堪,她不想承认自己别说报仇,就连保全自己都很难,在这个时代,女子要立足实在是太难太难。
她曾经以为凭着自己的身手,凭着县主娘娘的名头,她就可以无忧无虑过自己想过的日子,现在看来却是太过天真,那位太后娘娘虽给了她封号之后却再也没有召见过她,在这满地是贵人的长安,一个不受太后重视的县主实在太过微不足道,保不住她平安顺遂一生,云端想到这,牙关微咬,她不想算计,更不敢算计那位太后娘娘,她只想她能看在她的贡献上庇护自己两分,没想到……
云端知道自己没有退路,而前进——她不想依靠男人,所以她拒绝司缬的求亲,所以她对天人之姿的苏荇视若无睹,所以她凭着一己之勇求见太后,想为自己寻一藏身之处,可——
也许她的方向是错的?这个时代的女人终究是要依靠男人的,即便是她这个仗着多五千年见识的现代人?想到这里,江流俊美冷漠的脸再一次浮现在眼前,她还不至于爱上一个只见过几次的十几岁少年,却很欣赏那个爱惜幼弟到无视他人眼光的沉默少年,再者他家庭简单,本身又能力卓绝位居高位,若是她再有意识的培养一番,日后必定是她心目中能携手一生的良人,只是想不到,云端握紧双拳,若不是那个愚蠢贪婪的云起,她又怎会如此为流言所苦,江流更是对她不屑至斯……
走在左前方提灯笼的丫鬟绣馨感觉到她身上的怨恨,轻声出口劝道,“县主,不过是一群逐臭小人,县主不必放在心上”。
绣馨是路尔雅送给她的丫鬟,精明能干,很是得云端的心意,只是今日云端却没了往日的亲切和善,沉着脸一言不发,绣馨知道劝说无用,也就不再开口,主仆两人一路沉默的回了院子。
四更天的时候,绣馨叫醒了云端,初一是百官朝拜君王的日子,也是贵女命妇朝拜太后皇后的日子。
云端由着绣馨给自己打扮妥当,出了小院,云府已是灯火通明,虽然云家女人只有一个云端够资格进宫,云老爷却也是要进宫的,父女二人上了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朝宫门而去。
朝拜也是讲贵贱之分的,在大凤,女子只有品阶在三品以上才有资格在初一凌晨带着受宠的女儿入宫,云端抓着了末末尾,排在了一众贵妇贵女的最后面,在来仪宫门前等了一会,便见一列仪仗迤逦而来,却是严妃,众人忙矮身行礼。
抹香上前几步,不疾不徐开口,“太后娘娘身子微恙,不能见诸位夫人姑娘,还请诸位夫人姑娘见谅”。
众人连道不敢,抹香眼神遛了一圈,已将众人的神色扫了个遍,失望是肯定的,大凤朝的这位太后娘娘太过传奇,是人就想多看几眼沾沾福气,可惜太后一直深居简出轻易不见外人,只去年百废待兴时才露了几次面,这里想方设法要见太后一面的不知多少,好不容易得了一次机会,却这样没了,定然是要失望的。
“太后吩咐备下了酒席,又吩咐了几位娘娘好生招待诸位,让诸位夫人姑娘不必拘束,好生乐上一日”。
“谢太后娘娘恩典”。
“诸位便在这宫门口给太后娘娘磕头请安,随良妃娘娘前去暖阁吧”。
山呼千岁的众人中最失望的绝对要属云端,她苦思了一夜,决定自己目前最好的出路就是与这位太后娘娘搞好关系,最好能亲如姐妹,那所有的流言自然不攻而破,太后又看重江流,到时将自己的好姐妹指给看重的臣子再寻常不过,她已经准备好了在今日的朝拜上一鸣惊人,让那个小太后再也离不开她,想不到——
云端微微垂下眼,她不能理解为什么经过天花和国家掌控经济命脉的主意后,那位太后娘娘竟还是对她一丝兴趣也无,她分明感觉到她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贤淑端庄的太后娘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