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玟放下手里的杂志,专注凝视他,做了个请开始的手势。“你弟弟,很危险。”郁臻用餐刀削了半块黄油,抹在面包片上,咬了一小口,“他会设计他的梦。”“我们使用的是gaze的互交功能,但所谓共同织梦,是针对相识相知的人而言;对你弟弟来说,我是陌生人、入侵者,他的潜意识对我有所防范是正常的;梦里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困难,阻止我接近他的主意识。”“但这些并不算什么。”郁臻咬了第二口,细嚼慢咽道。“您骗了我,您说杜彧没有任何精神问题和心理疾病,其实他有;当然,有病也属正常,我不相信世界上有完全健康的人。关键问题是,他想控制我;他利用他的梦构建了一个陷阱,试图把我困在那里,还窃取我的记忆。”“这是侵犯隐私,违法行为,gaze的争议性基本源于这一点。我以前认为,不会有人的精神力能做到编织完美的幻境,可你弟弟在梦里待了太长时间,他显然对这种事游刃有余。”“您最好换一种方法叫醒他,我没办法继续了。”郁臻用餐巾擦了擦手,抿嘴道:“定金您可以收回,我就当体验一次虚拟奇幻旅行。您弟弟极其富有创造力,我祝他早日康复。”杜玟神色黯然,不过她急着赴宴,没有阻拦他的去留。郁臻联系了傅愀,拜托对方来接他;傅愀爽快地答应了,叫他等两小时。他在庭院里闲逛,仰头是青色天空,太阳隐在云端,偶尔飞过一两只鸟,居然有红色羽毛的鹦鹉。那条从医院跟回家的寻血猎犬跑来找他玩,耷拉着耳朵和腮皮的大狗扑到他身上要抱,被他用手虚虚抱住后,又伸舌头舔他的嘴。郁臻嫌弃地闭紧嘴巴,尽管这条狗被打理得相当干净,皮毛油光水滑,但被它舔的滋味仍然不好受。和动物互动会给他带来好心情,他喜欢狗,哪怕忍受黏乎乎的口水和粗砺的爪子都要和它们玩;小孩也可以,可是成年人不行,由于童年经历,他很难对身旁的人敞开心扉。他又想到躺在二楼的病人。世界上没有好赚的钱啊!可能他这一生注定没有发财的命吧……他一回忆梦中场景,全身皮肤就像被蛇爬过,滑腻腻的冷,被算计的感觉太糟糕了;同时他看清了gaze的弊端,倘若设计师无法改进这项功能,他坚决反对这款产品上市。自己当初怎么就见钱眼开答应了这份工作呢,幸好陷得不深,杜彧这个心机深沉的窥探狂,纯粹是恶心他。想来那三层梦这般稳固,一定是傅愀给他的药在作用。这两小时等得他抓心挠肝,狗毛都快让他撸秃了。佣人问他要不要留下吃中午饭时,傅愀终于是来了。他用喷泉的水洗了手,告别大狗,一身轻松地投入上司的怀抱——对着傅愀的腹部就是一勾拳。“感谢你给我介绍的烂工作!”车驶出苍郁的森林,开向城市。傅愀揉着肚子,说:“你没良心,这么好的工作,我是宠你才会介绍给你。”“好什么好!我都快被搞死了。”郁臻手指刨着头发,抱怨道,“那个患者,狂热的ssher爱好者、极权主义、反人类、操控狂、同性恋、人面兽心、盗窃犯……”傅愀揶揄道:“拜托,做梦而已,还列出七宗罪来了。”“笑什么?你是没去感受过那些梦有多丧心病狂,我差点被逼疯。”郁臻把当着杜玟的面不敢说的话一股脑儿砸向傅愀,“我要是计较,他们得赔我一大笔钱,我怎么就那么善良呢,还跟她说定金不要了,啊我真是慈善家,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要不我载你回去,你问她要赔偿金?”傅愀幸灾乐祸道。“要个鬼!我违约在先——不,你们事先也没告诉我风险!”郁臻越想越生气,“我不管,你得请我吃饭。”“请你吃饭是没问题,不过患者到底在梦里对你做了什么,你才能生气成这样啊。”傅愀淡定地问,抱着探究之意端量他的脸,“他____你?可是你长得也不怎么样嘛。”郁臻掐住傅愀的脖子吼道:“我长得可好看了!”“别闹别闹。”傅愀拿开他的手。他敢和傅愀用这种方式相处,以及傅愀会把这份工作首先介绍给他,并不是因为对方口中莫须有的“宠爱”或上司对下属的栽培青睐。而是他们来自同一所孤儿院。傅愀比他大好几岁,少年时期被一对教授夫妇领养了,对他的事情多少知道一些,但从不主动提起。说来讽刺的是,傅愀最开始让他去研究所工作,其实是动机不纯;后来发现彼此不合适,也就回归平淡的旧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