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四月,时年大病一场,将养完好,整日避居云水间无所事事,便叫人移植了各色花种,将云水间打理得蓬勃鲜艳,叫人一看就欢喜。
四月下旬阿鹞回镇上探亲,到云水间同他们见了一面。当时三人面对面坐着,各自相看一眼,面上笑着,心底却都陷入失落。caso
阿鹞绾妇人髻,妆点合宜。罗裙繁琐,她安然坐着,不偏不倚,像书里描写的女子,可她却说:“我嫁过去不过半年,他们就说我生不出孩子,要以七出之罪将我休弃。我知道,他们是听说了湖田窑的情况,怕惹上官非。我不怪他们,我想和离。”
时年一愣,才要说话,阿鹞就哭了:“若阿谦哥哥还在,他们怎敢如此羞辱我?”
梁佩秋就说:“倘若你想好了,我可以帮你去办此事。”
“当真?”
“我不会骗你的。”
阿鹞眼睛不眨地与他对视了一会儿,笑了:“我回来这几日,爹爹天天酗酒,我同他说话他也不理,只一概让我走,我趁他睡着时拿起酒壶喝了一口,原来里面不是酒,是水。原来爹爹在装醉,你也不是坏人。”
梁佩秋不说话。
约是王瑜死后,徐忠就再没喝过一滴酒了。
阿鹞还是少女心思,梁佩秋碰上她自也样样都好,倒是时年想得深远一些:“你若是和离,必要回镇上来,镇上现如今的情况你也晓得,徐大东家一定不会同意。”
“和离的女儿回家来,总归名声不好听,我爹爹最好面子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阿鹞双手合抱,作未出阁时撒娇的姿态,“时年,我知道你为我好,只是我在夫家很不开心,每一日早上、中午和晚上,我都在想念你们。回来这里,光是见到你们,我就觉得开心。你们替我说说,让爹爹同意我回家,好不好?”
时年同梁佩秋商量,这事不好办,他才接手湖田窑没有多久,外有安十九虎视眈眈,内有大小主簿两面三刀,他既要安定窑内,又要兼顾窑外,分身乏术,如何再以少年身保护一个妇人?再者说,当初徐忠着急忙慌把阿鹞嫁出去,为的就是让她远离是非之地,如今怎会让她回来?
梁佩秋就问他,“倘若今日柳哥还在,他会不会不管阿鹞?”
时年气恼了问他:“你以为我不想管她?我与阿鹞自小玩在一起,说句大不敬的,在我心里她也是妹妹,我怎会不管她?”
梁佩秋说:“那同样的话你就不要说了。”
时年一震。
他这才觉察出什么不同,梁佩秋似乎每一日都在变化。
后来他们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将阿鹞送回瑶里徐氏,那里还有徐忠族内一干兄弟。虽说面子上不好看,但徐忠花了重金请托族老们代为相看,族老们都应承了。只是阿鹞不舍他们,原以为和离会回到镇上,回到熟悉的环境,何曾想又去往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梁佩秋就安慰她:“你先在这里住一阵子,等镇上太平些,就叫时年接你回去。”
阿鹞左右看看,又不确定地问时年:“镇上是不是很不太平?”
其实安十九当政这些年,景德镇何时太平过?只他们要与天斗,总归漂泊如浮萍。无根的花叶,自然顾虑多一些。
辞别阿鹞后,梁佩秋顺势取道,去看望同在乡里隔着一条河的阿南。
阿南日日在窗下苦读,少年人肩平背阔,眼神平淡坚定。
梁佩秋没有打扰,车驾一转,便又连夜赶回景德镇。他如今的身份,说是安十九的傀儡并不为过,一言一行都在他眼皮子底下,日常还有人监视。此次要不是借口回乡祭祖,安十九不会放他离开。光是为了躲避眼线,他们就煞费思量。
梁佩秋同时年商量,此次回到云水间,恐安十九会往他宅子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