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油瓶摇摇头说:“是个泥胎。”
泥胎?也就是说这佛像只有一颗头是真的?没有身子?我心中一动,眼角忽然扫到那只半人高的丹炉,想起黑眼镜刚才的话,不禁“啊”地叫了出来,“对了,是铅,那颗头被灌过铅水,那是张……长了尸蟞的头!”
我说到一半才猛地想起闷油瓶失忆了,急忙把下半句话吞了回去。如果真说出来,他一定会更加怀疑我,为什么连张起灵体内有尸蟞都知道。反正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就算我不说他也能想到,这骷髅一定就是泗州张起灵的头,而这房间原本也不是佛堂,而是炼丹房之类的地方。
张家人知道张起灵的头颅里有蟞王,便用这房里的丹炉化了铅水,从七窍灌进去,就算烫不死虫子也能把它封在里面。但按照民间的迷信说法,人死后灵魂要从七窍飞出,如果封死了,就会变成厉鬼永世不得超生。大概也正是害怕这一点,有人用泥给他塑了身体,还摆上了黑金球做贡品,才成了我们看到的样子。
可是为什么要用黑金当贡品,果然黑金和张起灵之间有什么密切的联系吗?
“乖乖,七窍封铅,这么惨。”黑眼镜咂着舌头,看着没什么兴趣,就想从骷髅上迈过去。没想到闷油瓶却从他脚下一捞,捡起骷髅站了起来。
“怎么,你想带走?”黑眼镜惊讶地看着闷油瓶,“这东西又不值钱。”
闷油瓶没有说话,就这么用手端着骷髅立在那里,也没有放下的意思。
我看着他,忽而一愣,这种恍惚而决然的神情我非常眼熟,像极了他当年在小圣山跪拜先祖时的样子。
以前曾经有很多次,我以为闷油瓶是没有感情的,或者说通过长时间的训练,他已经把感情抑制到了常人察觉不到的程度。所以相处久了,大家都习惯了他的淡然,结果当他表露出正常的情感时,反而令人吃惊。
也难怪黑眼镜会奇怪,因为一路过来,闷油瓶并不像是那种会做出多余的事情的人。但是我知道,在他在心里始终坚守着最本初的目的,只是我们都离他太远了,无从了解他的想法,他也不会与人抱怨倾诉,但一旦他决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让步。
我拍拍黑眼镜的肩膀,对他摇了摇头,“由他去吧。”
闷油瓶看了看我,也退开几步不再挡在黑眼镜的面前,然后将那骷髅直接塞进背包,便转身走出了房间。
黑眼镜啧了声跟过去,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听到他低声嘟哝了一句,“你就这么惯着他?”
四麒谕30
我一下笑出声来,“你喝醋了啊,这么酸?”
“怕里面虫子出来啊,齐少爷。”
见黑眼镜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有些惊讶。本以为他会跟以前一样,顺杆爬胡扯一通,没想到居然说出了个还算靠谱的理由。
“我们都这样了还怕什么尸蟞。”我随口说,又问,“不过你真觉得那蟞王可能还活着吗?都灌铅了,不烫死也该憋死吧。”
黑眼镜沉默地指了指头顶,我这才明白,他不是担心我们,是担心上面的村民。确实,话不能说得太满,尸虫的寿命不能用常理推测,西王母那些人头罐里的尸蟞怕是上千年了,还不是追得我们屁滚尿流,这骨头才几百年历史呢。况且他和闷油瓶不熟,也不清楚闷油瓶的脾性。也许在他看来,把骷髅带出去,无异于带一个定时炸弹上百货商场,那可是恐怖分子才会干的事。
没想到这小子平常那么不着调,在大事上还满有责任心。
“放心吧,他很讲公德的。”
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我们三人沿着地道一块块砖头敲回去,直走了快一半的路程,才终于找到了一扇圆形的石门,像个大号吸顶灯一样牢牢地卡在天花板上。按理说,这么大个圆盘在这是蛮显眼的,只怪我们当时光顾着逃跑,都没太注意头顶。
石门表面浮雕着花纹,颇有几分像我在张家密室外见过的五兽图腾盘,不过每只动物都换成了蝎子。看来泗州支脉的标记是蝎子没错了,要不是他们全军覆没,组织也已经不复存在,我还真想建议他们改个名叫五蝎教,绝对通俗易懂,如雷贯耳。
卸下圆盘,后面是一条能容单人爬行的竖井,内壁很干燥,分布着许多巴掌大的孔洞,深不见底,从里面透出一缕缕阴风。这些洞应该能通往别处,但就算是会缩骨功也不可能进去,只能把它们当脚踏,倒是爬起来非常轻松。
大概只用了五分钟左右我们就到了尽头,推开顶盖出去,是一条倾斜向上的走廊。又七弯八拐地走了十来分钟,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好几条岔道和一道半开的灰白色石门。
“嗯?这门……”我大步上前一个转身,果然,呈现在眼前的景象熟悉无比,正是那两条因为虫子太多而没敢下去的斜道,而那石门,自然就是通往有无头尸体的房间了。我们绕了个大圈子,又回到了原路上,“靠,我们猜对了,那些虫果然是飞去蛊池的!”
“正好,不用费劲找路了。”黑眼镜揉了揉鼻子,第一个进了门。眼看着除虫的目的达成,马上就能重回地面,我也大松了口气,跟着他走了一段,却发现闷油瓶并没有跟过来。
我一回头,就看到他正走向那具无头尸,边走还边从背包里拿出那颗骷髅,褐黄色的头盖在苍白的矿灯光芒下显得尤其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