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黎文枞在衙门处理完事,又和同僚一起去了王府吊唁王阁老,回到家中已经是满身疲惫,只想赶紧的收拾收拾上床睡觉,可听到自己老妻得意洋洋的说皇后下旨,替大皇子纳了自家孙女做奉仪,顿时一个激灵,人都醒了过来。
他要老妻将那黄绢拿了过来,细细的看了一遍后,又问庚帖是否给了,听老妻说已经给了之后,那是跺足长叹。
黎府老夫人很是不解,问他为何如此?又说,这不是你和儿子们商量的嘛?现在这样多好,孙女成了大皇子的女人,黎府自然就靠上去了。
黎文枞怒瞪着老妻,说他们是以自身实力来引起大皇子的看重,和这靠女人能一样嘛?何况,他一个堂堂翰林院掌院(曾经的),孙女便是侧妃都做得,居然才一个九品奉仪!这不是摆明着看轻他嘛!
正吹胡子瞪眼呢,大儿子跑了过来。
这黎府也是出过尚书的百年书香门第,不过到了黎文枞儿子这里,却只有大儿子中了个举人,前面那些年一直在努力的考进士,可一直都没有考上,眼看着都要三十五了,便干脆以举人身份谋了个九品官做,可这刚谋了官,黎文枞便被点为主考官了,黎家父子那是气得要死,只怕也是有此原因,黎文枞才一气之下做出了那种没有屁眼的事。
呃,说远了。
这黎文枞的大儿子如今做了三年多的官,也只升到了从八品,这老爹的官又一直没有恢复,那心里是真着急。
今日从衙门里回来听说了这皇后下旨的事,和自己夫人关起门嘀咕了好久,心里拿定了主意,这才来找黎文枞的。
看到黎文枞那样子,黎大爷对黎老夫人使了个眼色,让她带着丫鬟们都退下后,才低声对着黎文枞道:“父亲,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黎文枞怒瞪过去。
黎大爷忙道:“父亲,您想想,这事是皇后下的旨,可不是我们上赶着去找的,这外头要说,也是说皇后和大皇子,翰林院的那些人也是会替父亲您不忿,那大皇子一旦意识到了这点,肯定会对父亲您心有愧疚,少不得要补偿一二,那个时候,父亲您官复原职就指日可待了。”
黎文枞神色微怔,黎大爷便赶紧又接着道:“何况,这事,我仔细想了下,父亲,这倒未必是皇后特意打咱们家的脸,您想想,这二弟虽然是挂在了母亲名下,但到底也不过是个姨娘生的,他的女儿,说起来不过是您的庶孙女,那大皇子妃出自威远侯府,是现今威远侯的嫡次女,京畿十二营,可是有三营在威远侯手中,而两个侧妃也是名门嫡女,您想想,就咱们家如今这官位,您的庶孙女,给个奉仪,这都是看在想拉拢您的份上了。”
黎文枞再度一怔。
瞅着他脸色松动了,黎大爷接着道:“父亲,您也别怪我说话不得听,咱们说句实话,就黎霏长的那模样,能是被大皇子看中的?如今被皇后赐过去,无非就是看中了您在翰林院的威望,但是呢,您以前跟胡尚书一直不对付,这要是用别的手段来跟咱们家和好,少不得要被别人说闲话,如今这样不是正好?就算是九品奉仪那又怎样?那也是有品级的!一旦大皇子登基,到时候父亲也是功臣,也是皇亲国戚!”
黎文枞那眼睛猛的一睁,再又微微眯起的时候,脸上一丝的怒气都没有了。
黎大爷一看,便知道自己是说到黎文枞的心坎了,便笑着接道:“还有啊,父亲,那皇后的懿旨里面,还纳了黎云,我估摸着,这应该是大皇子想对江南官场下手,所以才借着拉拢咱们家,一起纳了。”
这话其实大夫人跟他说的时候,是说只怕那皇后和大皇子是想打江南官场的主意,想将陈家在江南的根基撬动,所以才纳了这黎云做奉仪,至于黎府的黎霏,说不定是附带的。
不过黎大爷可不这么认为,这黎云虽然是杭州府冯知府的外甥女,可到底是隔了一层,杭州府黎家如今连个举人都没有,这种家世,又怎么可能入得了大皇子的眼?还特意的给封个品级?一定是因为看中了自家,然后又发现这杭州府知府的外甥女在他们家,所以才一并打起了主意。
黎文枞想了下后,点头道:“我也是认为如此,也是,大皇子虽然有威远侯相助,但是在文官里面还是有些力薄,这胡尚书又是个无能的,朝堂之上一旦起了纷争,墨阁老和宋阁老大多是偏向了陈家,他们要是再不争取一些文官,只怕这太子之位,不一定拿得到手。”
黎大爷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按说大皇子占了嫡长,应该是早就被封为太子了,这都是因为朝堂上能替他说话的人少了!现如今他有了我们家的相助,只要胡尚书和皇后出点力,让父亲官复原职,那么朝堂之上,陈家就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了!”
黎文枞捻着胡须笑了起来,想着自己马上要官复原职,便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孙女做个九品奉仪有什么丢脸的了。
反正是个庶孙女而已。
黎大爷便又道:“还有一事,父亲,这既然是皇后下旨下到咱们府里,许了那黎云跟着黎霏一起进入大皇子府,那咱们府便也大度一点,帮那黎云准备一些得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