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这能让特克感到有些什么帮助,那也行吧。我在他旁边一个位置坐下来,注意查看我们是否有被发现的任何迹象。真是一想就灵。那些交通升降舱上方的黄灯开始闪亮。大队人马来了。我很奇怪他们怎么没早一点赶来,可能是艾沙克的干预帮了我们的忙。&ldo;我们必须走,&rdo;我说,&ldo;马上。&rdo;飞船控制装置不能从外面操纵……至少我认为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有另一架追来,理论上推断,我们要么被拦截,要么会被击落。
飞行器纹丝不动。&ldo;没法让操作菜单稳定在我面前,&rdo;特克悄声道,一面紧盯着一个我看不见的显示屏。他额头上挂着豆大的汗珠。
&ldo;跟训练用的操作界面完全一样。我们唯一要做的是升空。&rdo;
外面,最近的那个升降舱舱门滑开,呕吐出一队士兵。
&ldo;快,特克。不然我们别想走啦。&rdo;他无助地看了我一眼。
我说,&ldo;我不想死在这里。&rdo;
他点点头,然后闭上眼,狠狠地咽了一口。突然,甲板跟我们分离开,被抛在了脚下。
我们的飞行器突破静电屏障,冲人昏黄的天光之中。
眨眼间,涡克斯在我们脚底下的罗斯海海面上,已变成一小片暗影。外围被沉入海中的农民居住的岛屿,样子像沉没的珊瑚礁。我们迅速攀升,速度之快令人头晕目眩。接着,大海被迷雾遮挡,我们最后冲到四面八方奔走的云层的上空。
特克跟飞行器的机载程序确定好我们的目标,然后设法锁闭了来自涡克斯的所有信号。这同时也切断了他身上的终端与最高意志的互动交流‐‐他颤抖了一下,跟着又摇摇头,似乎要摆脱掉那种战栗。他指示飞行器,如果发现任何追踪,立即警示我们(一个也没发现,很可能得感谢艾沙克),然后颓然倒在座位上。特克因为操纵控制界面而筋疲力尽,面色苍白。我们脚下的云彩如连绵群山,一片蛮荒,让人望而生畏。
他眯缝眼睛看着我。我记得那种感觉‐‐网络系统崩溃时,特蕾娅曾有过的感觉,似乎整个世界的所有色彩,所有知觉都被滤干。&ldo;答应我一件事。&rdo;他说。
&ldo;什么?&rdo;
&ldo;他们附在我脊柱上的那个东西,一旦我们到达目的地,答应我帮我切开取出来。&rdo;
郑重地,我答应说一定。
一旦我们到达目的地。我们一直没能好好谈过这问题。
在涡克斯中心区时,我曾花相当多时间阅读涡克斯档案馆的资料(只能使用手动界面,既费时又费力),还读了他们给特克准备的历史书。数个世纪以来,涡克斯一直遭受皮质民主制国家的嫉恨‐‐或者说他们是这样教我的。但没有了最高意志的声援鼓劲,那些熟悉的故事变得似乎歧义丛生,甚至让人深感不安。涡克斯创建者曾是一种极端信仰的激进分子,他们因为实验被禁止的假想智慧生物的生物技术,而被中间世界生物主义多数派驱逐。为与之抗衡,涡克斯创建者特意创造了他们自己的封闭性政治组织,即边缘系统民主政治,并将其元理论嵌入系统之中。
至少在创建初期,涡克斯跟生发、兴盛于埃斯特星球个以海洋为主的中间世界‐‐上的其他许多人造岛国很相近,顶多只是稍稍显得有些异类而已。创建者们放弃了假想智慧生物的生物技术实验,转而追求他们人类与假想智慧生物终将和合统一的信仰。正因为如此,他们视任何被假想智慧生物触碰过的人为圣人‐‐始于回旋纪初期的杰森。罗顿以及无数其他长寿狂热分子,然后有古火星四代,再然后是被时间隧道携走的莽撞者或倒霉蛋。在涡克斯的历史记载中,生物主义多数派是摆脱不掉的恶棍。休姆与洛伊悲剧之后不久,埃斯特星球禁止了边缘神经系统集体组织。涡克斯被迫起锚,踏上了它前往古老地球、历时数世纪之久的朝圣之旅。然而今天,世界群落的大部分星球‐‐尤其是埃斯特星与云港星‐‐实行皮质民主制的国家都依然欣欣向荣。所谓一旦我们到达目的地,从长远看,就是到达某个兴盛安宁的中间世界。
日落之后,我们继续北行,我一边思考着这问题。特克百无聊赖地吃着东西,抬头盯着荒寂的月球看看,又低头看看下方有毒的云层。他的思绪又回到哀伤往昔。他说:&ldo;我们把这星球搞得他妈够烂的了,是不是?&rdo;
&ldo;这得看你说的&lso;我们&rso;指的谁。&rdo;
&ldo;所有人。我想,尤其是我那一代人。&rdo;
从前面机舱望出去,那景象,足以证明人类的失败。云彩非常漂亮,美得怪,美得异。月光从上面反射回来,泛着绿莹莹的毒光。&ldo;也许是吧,&rdo;我说,&ldo;不过故事并非到此结束。你离开的时候,地球上有多少人口?六十,七十亿?&rdo;
&ldo;差不多吧。&rdo;
&ldo;但我们不再居住在地球上。我们将居住在世界群落的其他星球上。你知道世界群落中现在生活有多少人?将近五十个亿啊。虽然如此庞大的人口,却不是当时地球上那样可怕。那五十亿人口跟他们的生存环境是一种可持续关系‐‐五十亿安居乐业而不放纵的人。我们不是一个失败的物种。我们是一个成功的故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