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西荞直起身子,巴掌落在他大臂上:“你犯贱。”他把人圈得更紧,肌肉群绷成一块铁板:“我不亲你,你想不想亲我?”声音不大,低低回转在狭小的空间里,“孟西荞,你想不想亲你老公?”西荞双臂交叉在胸前,想使力推他,骨头却软得没劲,艰难地喘口?气,骂他:“没脸没皮。”顾津南倾身的幅度更大,她?被?压在椅背上,浅浅的锁骨窝里多出一个头,被?他的碎发搔得颈侧发痒。孟西荞仰头要躲,他就一点点追上来,这样欲擒故纵你追我赶的戏码,怎么都玩不厌。又是先?吻那颗耳垂的痣。顾津南吸气的声音传到耳畔:“西荞,别躲,别躲。”孟西荞仿佛吞下冰块,四肢都颤动了?一下,冰块还?会变成火球,把她?心脏燎得热、烫。她?整个肩胛骨都快贴到车门上了?,还?能躲哪去。躲不了?,门把手和按钮硌人,她?微微往前挪,却像迎合。后脑旋即落入顾津南掌中,前胸紧贴着?他胸膛,整个人困在座椅和男人之间,呼吸掩于亲吻声之下。不得不顺从地仰着?脸,或许是自愿,承受他深深浅浅的呼吸,落在她?下巴、唇周、唇珠上。和温柔不沾边,完全是压制性的施予,这才是顾津南,表象之下自然流露出的强硬。西荞换气艰难,溺在他的气息里。如果昨晚在隔壁包厢,顾津南是拖她?下儿童池,现在就是一起沉在深水区。她?想浮上来换气,又被?拉回去。明明像在水底,顾津南的声音却干涩得很:“西荞。”他不停地叫她?的名字。孟西荞一次也没应,舌头根本没空。密室的吻终止,她?想降下车窗,才要摁,手腕就被?捉回去。顾津南贴在她?颈边不动,“不要让风进来打扰。”沉默有顷,只能听到对?方的鼻息声。孟西荞张嘴大口?吸入空气,他的气息还?弥漫在唇齿间,顺着?那口?气下至喉管,挠出痒意。她?凝神想了?一会儿,说?:“你以前语文是不是也挺好?”顾津南语气嚣张:“本人,全科状元。”顿了?顿还?要补充一句:“你看你这结婚证,含金量多高。”西荞乐了?,五指攀上他后颈,一点一点揪那里的碎发。他个子高,这样的趴在她?肩窝的姿势很是考验腰背柔韧度,坚持不了?多久,直起上半身,手撑在她?腿侧,“再说?一遍,咱俩是真结婚。”邀请孟西荞和顾津南急吼吼扯了证,跳过求婚、订婚、请酒的流程,后边该怎么办,两边家长要好好商量一番。孟远山和林雅萍到顾家去了?,顾津南载着西荞,停在?南山墓园下。天光亮得有些刺眼。他脊背贴着座椅,问:“真不要我陪你去?”孟西荞声?音闷闷的:“不用。”开?门下车,凉风和呼吸的空气?一齐进?入她?嘴里,带走还残存的旖旎。孟西荞走了?两步,回?头向着顾津南说?:“你先走,别等,我要下来了?再告诉你。”顾津南手搭在?方向盘上,说?“好”,但直到西荞转过一个急拐弯,也没听到发动机的响声?。九月的晏宁市美?得不真实,没有南下的北风,也没有三伏天里挟着冰雹的暴雨。孟西荞沿着青石阶往上走,抬头即见片片银杏,叶子好像悬在?空中。北方初秋特有的蔚蓝和高远,实在?是久违。伦敦一年?四季都是雾蒙蒙的,天空像给铅笔涂抹过,连风都染上灰色。在?墓碑林立的空旷地?,孟西荞把短短一截路走得十分长,对?着编号绕了?几条路,才停在?一对?墓碑前。墓碑被昨晚的急雨冲刷得一尘不染,泛着石材特有的光泽。凝视着碑上的黑白照,旁边用楷体写着“慈父孟青与慈母周萍之墓”,落款是“儿子孟远山泣立”。眼睛只是涩,没有一滴泪流出来。努力吸气?时,墓园清新的空气?使得肺叶猛地?向上一缩。西荞靠坐在?墓碑前发了?好一会儿呆,忽然有人语声?从阶下穿上来。一行五人说?说?笑笑,正抄小道上来。她?看见这群人,知道人家也是来祭墓的,侧身就要给人家让路。那群人在?离她?三米外停住,或许是自己一人空着手显得可怜,那人堆里面走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身穿黑色薄毛衫,一张圆润的脸,画上半边皱纹。忍不住往孟西荞这边瞟了?好几眼,忍不住问:“姑娘,你来祭拜,要不要香纸?我们?这里有多余的。”西荞还未来得及出声?拒绝,那人堆里又?冒出一句:“祭坟是个迷信的事,不用香纸,底下人接受不到你的信息的。”人家热情到这份上,孟西荞再拒绝不了?,干脆从容道谢,拿过一捧黄纸、一个打火机。几张黄纸落在?烧纸的碟子里,冒出三四寸高的火焰。西荞因着刚才那人的话,忽然冒出倾诉欲来。“爷爷奶奶,对?不起,我今天才来看望你们?。”声?音干涩得像枯叶在?擦动。“其实我有时候也挺没胆的,比如不敢面对?这个地?方。”“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们?我领结婚证啦……那个人你们?再熟悉不过了?,姓顾,住我们?家隔壁。”孟西荞以为自己有一肚子话要讲,真到这个关?头,搜肠刮肚也找不到几句。过去的时间太长,连悲痛的情绪都过了?保质期,硬要翻出来,惆怅的感觉更多一些。这时,一阵风起,把黄纸灰吹得乱飘,在?碟子里左右打胡旋。银杏树叶子,瑟瑟的响个不了?。风要说?的话都比她?多。在?这里坐了?一下午,人也有点疲倦,看时间不早了?,驱动脚步拾阶而下。风早停了?,银杏树也不再张牙舞爪,只有过度的静默陪她?下石阶。到停车场入口才想起自己没提前告诉顾津南,不必再耗时间等人来接,干脆自己打滴滴。一边走一边下订单,订单没下成,就先看到顾津南的车。浓重的黑色,像不会说?话的长方形盒子,还盖在?原来的地?方。她?从哪儿过来的,就向哪儿走回?去。慢慢地?往车那边走,一步一顿,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到了?低头向驾驶位一看,车门紧闭,那人放平了?座椅,正在?阖目小憩。斜对?角的车窗降下半截,保证空气?流通,西荞收回?目光。他还挺有安全意识。见座椅上的人睡得熟,想他那么大的身板,在?沙发上蜷了?上半宿,下半宿还多了?她?来挤,没睡好是必然。不打算叫醒他,脚步一转,往旁边的便利店去了?。顾津南其实也没那么累,在?墓园下的停车场等得太久,模模糊糊就睡过去了?。头一摆,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夕阳满窗,洒下大片金粉。猛地?坐起来,四肢反倒疲倦得很,比孟西荞家的沙发难受多了?。抖搂着外套穿好,第一时间去看有没有她?的信息。没有新消息也没有未接电话,以为人还没下来,正打算自己上去找。后备箱传来动静,回?头一看,孟西荞正坐在?他后备箱上,小幅度摇曳着两只腿,耳朵上戴着无线耳机。顾津南心头倏地?一跳。孟大小姐什么时候这么贴心了?,没把他摇醒,反倒戴着耳机安安静静坐在?后备箱,她?平时一定嫌脏得要死的地?方。目光飘来荡去把她?看了?又?看,微微皱起眉心问:“你被夺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