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西荞摘下耳机,悠悠掀起眼皮,“你在?这个地?方问这种话,我也不好保证说?没有。”一阵阵的茉莉香气?往鼻子下钻,是从孟西荞手中纸杯里冒出来的。旁边的纸袋挂在?她?细白葱指上递过来,“赏你的。”顾津南捏了?捏,纸袋发出清脆的声?音,他此时确认无疑说?:“嗯,还是你。”还是那个倨傲样。“你等了?很久?”顾津南才醒,声?音还有点哑。西荞觑一眼时间:“等半天了?。”顾津南冷笑:“扯淡,从你上去到现在?拢共四小时,我后半截才睡过去的。”说?着大口饮下手里的花茶,温的液体滑入喉管。“这饮料都是你刚买的。”西荞目不转睛盯着他,“哦。”从语气?中判断出她?情绪不高,顾津南不扯了?,走到她?面前,垂眸就能看到一对?轻颤的睫毛。“见到爷爷奶奶了??”西荞沉默片刻,声?音又?涩又?硬:“我十年?都没来看过他们?。”顾津南语气?平淡:“我知道。”“没有人逼你一定要面对?什么,你不想来就不来,并不代表你不爱他们?。”“逃避不可耻。”末尾,还补上一句:“反正别人会自适应。”孟西荞觉得他最后那句没在?说?爷爷奶奶,却?也懒得去琢磨。目光落在?他发皱的衬衣上,嘴硬说?:“早叫你不要等咯,那么大个身板,就喜欢睡s码的地?方。”顾津南这会儿眉目舒展开?,受不了?刚才的沉重,说?:“把你扔这儿,我更提心吊胆好吧。”“这里有阿飘?”“那倒没有。”“你又?知道没有。”“我知道。”孟西荞想问他怎么知道,到出停车场抬杆处,他探出头去扫码交费,保安多看过来几眼,笑意吟吟问:“怎么是今天来?”顾津南付好款,指着副驾驶说?:“陪别人来的。”话多的风又?把银杏叶卷得瑟瑟作响,叶片在?夕阳中扬脸,打个圈顺着车窗缝隙落在?孟西荞腿上。她?捡起在?手里,反复用指尖拨来拨去。车才滑出两分钟,顾津南就偏头过来看了?她?好几眼。主动开?口:“每年?我都来。”西荞把那银杏叶片扔到纸袋里,说?谢谢。然后笑了?:“你现在?是人家孙女婿,以后也还得来,就当提前练习了?。”孙女婿三字,在?空中停了?好一会儿。顾津南咂巴着这个词,半边神情隐在?红得不可思议的暮色里。西荞去看,他嘴角是勾着的。把那句话还给他:“当知名记者的孙女婿,美?死你了?。”顾津南不置可否,想到季茹的信息,顺带提醒她?:“我妈让我们?周末抽空去选房子。”孟西荞正把两杯茉莉花茶并排摆在?杯格里,问:“看什么房子?”他的声?音清晰地?落下来:“小姐,我们?两个是夫妻,要住在?一起的。”孟西荞没立即回?答,端起她?那杯喝完,扔到纸袋里去。“除了?雁园,我哪儿也不想住。”电话响,是季茹拨来的视频请求。顾津南示意她?接。孟西荞问:“锁屏密码多少?”“六七八九。”“……你的密码也太过简单。”说?着接起电话,把前置摄像头对?准自己,再微微侧身,露出后面开?车的顾津南。电话那头的季茹开?口就是选婚房的事,西荞也不扭捏,就说?不想搬,在?雁园住惯了?,那边是全市最好的地?段了?,离两个人上班的地?方也近。季茹连忙说?:“哎呀那不行的,那边的房子都二十年?了?,要让别人知道了?,以为我们?亏待儿媳让你住老房子。”孟西荞戳了?戳顾津南的腰,把视频对?着他。顾津南用劝说?的语气?:“妈,我和西荞都想住那。”收线之前,得出一个折衷的方案,把雁园两套别墅打通,重新简单装修。但婚房也要选一套,好好装,保不齐以后就想住了?。电话挂了?,孟西荞在?副驾驶上硬板板蹦出一句:“靠,还真是真结婚。”顾津南盯着前路,拐弯的时候瞟来一眼,“亲都亲了?,别装傻。”西荞头一歪,装困。红灯闪,顾津南用手来推她?的头,“装死也不行。”西荞一边腮肉紧贴着他掌心,蹭了?蹭男人偏高的温度,说?:“那装修的那阵日子,我住哪儿?”顾津南轻轻捏她?脸肉:“跟你老公住。”“你真的……有人夫瘾啊。”在?红灯的最后十秒,顾津南转向她?,颇认真地?发出邀请:“暂时搬到我公寓,好不好?”人夫入夜风凉,但还没到供暖的时候,孟西荞今晚把窗关得严严实实的。洗漱后脚上套着一双外侧镶了一圈长毛绒的粉色拖鞋,一排脚趾头露在外面?,原先?踢到的地方隐约还能见到一点青紫。披了睡衣后木然地躺在床上,仰着面?琢磨顾津南说的话。结婚了是夫妻,要?住在一块儿,周末搬到他公寓去。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平常得跟串个门似的。当老公,没人比顾津南更适合,两?家知根知底,从小的交情摆在那,真结了,也就是换个房间睡觉的事。照理说,头婚是人生中一件顶大的事了,搁在他?俩身上,比喝水还平常。结婚不是谈恋爱,是缔结契约,是一种财产共有、风险共担的行为。两?人从七岁开?始做邻居,物理意?义上的门当户对,不存在算计谁贴补谁。结亲后两?家人活动,还多得一些人来卖人情,从利益的角度说也算共赢。领了证,孟西?荞才冷静下来,把这些结果都想?了个遍,就是没想?过爱情这回事儿。她?是有些怕别人说爱的,她?爸妈就是最?好的例证,爱这回事虚无缥缈,保质期还短。她?心门有锁,顾津南是一阵烟,可以穿过锁孔来去自如,说白了,她?早把他?当家人,结婚不过是给他?一个丈夫的名头,没让两?人的关?系发生任何实质变化。西?荞如是想?着,一边用手?指去拨脸颊边的头发。手?机响,屏幕弹出消息。顾津南:周末我过去。她?翻了个身侧躺,修改备注名称:人夫。完了还觉得自己挺幽默,手?机抵着下巴笑了笑。回了个“嗯”,人夫的信息又进来。人夫:周末什么时候?西?荞:周日吧。那边没回,半晌,孟西?荞拍了拍他?。人夫:?西?荞:这周末就搬?人夫:那下周你和挖掘机一起?住吧。西?荞:可是我东西?很多。人夫:你装好封箱,先?搬到储物室就行。周末一大早,孟西?荞就爬起?来装东西?。其实需要?整理的东西?不多,衣物直接搬过去就行,麻烦的是她?从小到大搜罗的小物件和学生时代的物品。得一件件过目,才确定留哪些扔哪些。在杂物堆里坐了大半天,发现大多数物品连纪念意?义都不具备。更为重大的发现是,她?想?留的东西?有一半和顾津南有关?。顾津南是周日下午才过来的,到了被堵在房门口,宽大的房间里逼仄地堆满箱子和黑色垃圾袋,他?下不了脚。西?荞割断一截透明胶带,头也不抬,问:“不是说中午来吗?”顾津南倚在门边:“准备礼单去了。”“什么礼单?”接过递来的单子,定睛一瞧,是聘礼礼单,仿宋字体,刚劲有力,是他?亲笔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