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你现下可别有什么念头。”想那凤翔在争领地上头不过积极了些,就遭太子给封在巴陵,他若不想也让太子对付他的话,他最好就是继续保持低调的作风。尔岱冷冷反问:“我能有什么念头?”多年来被赶至西北与西南,灭南之中也没算上他一份,除了只能闭上嘴默默为朝廷办事之外,他可有表现出什么念头过?“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尽快一统西北与西南二地,除此之外,中土之上所发生的任何事,王爷都该视而不见。”知道他对圣上、太子、德龄不满已久的石寅,再次向他重申他目前最该做的事为何。尔岱嘲讽地耸着肩,“放心,我本就是个睁眼瞎子。”那些个皇兄们,爱斗,就去斗吧,且最好是在他返回中土前个个都斗个筋疲力尽。松了一口气的石寅,还以为他那火爆的性子会害他坏事,没想到这一回,他在汲取了上回的教训后,硬是学会了忍气吞声这门学问。石寅抬首瞧了瞧快升上天顶的烈日,在马儿走上山谷通道时,因无树木遮阴的他忍不住抬手拭汗。他转首看向无动于衷的尔岱,“盛长渊起兵之事,王爷可知情?”“当然。”朝中为了这事闹得一片沸沸扬扬,圣上更是龙颜大怒,他就算再想置身事外也听得到消息。“益州近于巴陵,王爷是否愿出兵助宣王一臂之力?”“助他?”尔岱冷声轻哼,“凤翔不是有个号称天下无敌的女娲营吗?”灭南之战中凤翔率军毁巴陵,现下可好,父皇哪个领地不给,偏给了凤翔巴陵,他等着看凤翔如何收拾那些恨他入骨的巴陵人。“宣王若向圣上讨兵请王爷出马呢?”虽说这机率很小,但也非不可能。“凤翔还不至于会低声下气求人,他要脸面,咱们何不就成全他?”压根就不想助凤翔的他,主张能省一事是一事,“更何况盛长渊之兵不过是南军余孽,根本就用不着咱们出手。”凤翔最拿手的本事不就是袖手旁观吗?这回,就换他也来个壁上观。石寅边笑边摇首,“看来王爷似也同信王一般,都把宣王当成敌人来看了。”“庙堂之上无兄弟。”尔岱冷淡地问,“并非我无情,而是凤翔比我更血冷,谁若站在他那方,谁晓得何时会在暗地里遭他反捅一刀?”石寅不语地瞧着他那看似冷漠的脸庞。也用力扯过缰绳,“我不过是自保。”自保……何时起,尔岱面对自家兄弟,得用上自保这字眼?国中何处人家,在面对自家人时,得向他冉家一般提防着彼此?远远落在尔岱后头并未策马赶上去的石寅,望着尔岱马上的背影,愈看,心情益发复杂。他不知道,此次西行,再次返回中土将会是在何等景况之下,他亦不知,那柄配挂在尔岱腰际的佩刀,将会在日后的何时,挥向自家兄弟。赶在盛长渊出兵九江之前,奉玄玉之命特意自洛阳率兵赶来九江的乐浪,在盛长渊率兵逐步推向九江之时,已率一半轩辕营兵力,做好自灭南以来头一回平乱的准备,现下,就等着盛长渊踏进玄玉所属的领地之内。一面面轩辕营军旗,在风中飘摇急打,率大军开至石守平乱的乐浪,先让大军在石守停军歇息,一来是借此让大军调养生息补充军需,二来,为玄玉设想的他,是为不让玄玉的领地受到任何战火损伤,故才特意选在此处提前开战。站在石守城上一身戎装的乐浪,在风中举目西望,他知道,在闵禄将轩辕营开至巴陵后,闵禄定后夺回凤翔的领地,而好不容易才集结南国残军的盛长渊,是决计抵挡不住闵禄的强攻,因此他若是盛长渊,他定会携着新任南国太子玉瑶一同前往下一个可收复之地,而这座石守城,虽说也是凤翔之地,可石守城在先前灭南一战中,遭到辛渡火攻,城中百姓皆死于战火之中,石守已成废城一座,故石守不会是盛长渊所考量之地,盛长渊所要拿下的,将会是九江。“将军。”随同乐浪一块前来的顾长空,站上了城头后在他身后低唤。“信送至盛长渊手上了吗?”抱胸看向远处的乐浪只是淡问。“送了。”“盛长渊有何回应?”关于那封劝降书,他想,以盛长渊宁死不屈的脾气来看,八成早就扔了。顾长空摇首长叹,“生为南国人,死为南国鬼。”盛长渊所率之军,在打下巴陵时已死伤不少,虽然盛长渊一路东移,沿途又再吸收了不少南军,可再怎么看,盛长渊能打下九江的机率也仍是不大,偏偏盛长渊复国之心太过强烈,任谁也劝他不住。“看样子,是避免不了一场血战了。”早料到如此的乐浪,除了为同是武人的盛长渊可惜之外,亦为那些又得再次遭逢一次战火的百姓感到无辜。“这还不一定。”顾长空忙不迭地指出他们先前所派之人,“目前使者仍在敌营。”若是使者的嘴巧了点,说不定就能说动盛长渊。乐浪淡淡轻哼,“恐怕咱们派去的人已是凶多吉少。”“那……”走下城头的乐浪,提振起精神走至他的身旁交代。“石守城不需留守,你率军赶回九江城内帮助城中杨军平定下民心,并彻底让九江城中的南军死了复国那条心,这儿就由我去会会盛长渊。”顾长空迟疑地道:“但使者仍未回营……”“盛长渊听不进耳的,他是个堂堂正正的武人,他若要死,定会选择在沙场之上为国捐躯,因此两军一搏,早已是注定。”当初丹阳城破掳获盛长渊者,是他与余丹波,因此他明白,几度欲殉主的盛长渊是何等忠烈,他根本就不敢指望盛长渊会有低头的一日。“将军不等余将军赶来会合吗?”想当初打下盛长渊的,可是余丹波,而如今余丹波并未赶来助阵,只凭他一人就对上盛长渊,也不知这样是否妥当。乐浪莞尔地挑起眉,“你认为我会败给盛长渊?”上回盛长渊自他手中救回玉权之事,他都还没讨回来呢,他怎能放过这个机会?顾长空搔搔发,“我只是有点担心……”乐浪笑看着工作分量更重的他,“你该烦恼的是你要如何为玄玉平定下九江城。”“将军。”欲下城的乐浪止住脚步。顾长空皱眉地再问:“据探子来报,盛长渊所拥立的南国新太子玉瑶也在阵中,将军打算拿玉瑶怎么办?”听人说,那名新太子玉瑶,也不过十二,什么事都还懵懵懂懂,充其量,不过只是南国残军的一个小希望而已。“这事得等圣上圣裁。”想起建羽是如何对待玉权之后,玉瑶的下场可想而知,“可依我看,圣上是绝不会留下后患。”战争里,不分年长年幼,也不分男女,在这座鲜血砌成的斗场里,当然也没有什么真理正道,一切都只为私心,都只为上位者的利益,因此无论是他们这些底下卖命的人,或是被用作棋子工具者,都是身不由己,都只是权与欲的祭品而已。一如素节,也一如玉瑶。但在盛长渊的眼里,玉瑶除了是号召南国残军的希望外,玉瑶更是帖抚平他心坎上那道伤口的止疼药。坐在南军行辕里看着知道即将开战,面上表情一脸悸怕的玉瑶,盛长渊有些不忍,但却不能不强迫玉瑶得坚强起来,继续扮演着南国新主的角色。虽然明知希望渺小,但若是玉瑶能复国,日后,他也总算是能还给南民一个交代,因此即使玉瑶再不愿,再怕再难,他还是得逼玉瑶放弃那些属于他年纪的天真单纯,随同他们这些身怀亡国之恨的武人们,一块踏上战场。得知乐浪已调派来大军驻扎在石守城后,在行辕中与众将军商议该如何攻克石守续朝九江推进的盛长渊,双耳虽聆听着众将军的进言,但他的眼,总是不时地悄悄移至在行辕中坐立不安的玉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