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术点点头,说:“李卿说的是,东沛、令兹、氏白先且不论,其余各国的监管自当加强,朕会多加安排。”李梁白称是,又道:“除此事外,臣认为,太子殿下和溪狄王卿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先且婚事昭告天下,各国中又只有溪狄王卿保留了王室身份,待嫁平京,现下迁都事毕,婚约待成,若是再耽搁下去,恐伤了故旧臣民的心。”“说的是,”殷术应了一句,看了一眼神情平静的殷上,道:“那便由礼部拟一吉日,再由使团携礼去往宝应协礼,”言罢,她又对着殷上道:“即日起,少天藏府也可以着手开始准备婚仪了。”殷上躬身行礼,道:“是。”……散朝后,林封和殷上被单独叫进了内殿。门刚一关上,殷术就在桌上随手抓起了一本文书,精准地砸到林封的身上,道:“我真不知说你什么好,大殿之上能不能管管你那个嘴?年过半百的人了,能不能正经一点?!”林封接住那文书,似乎已经习惯了,道:“明明是那苏玉全先揭我短的,还不让我回个嘴了?”殷术恨铁不成钢,道:“你还知道那是你的短啊?我还当你不知道呢?年年往府中纳侍,有空不若多养养身子罢。”林封也不敢和殷术太呛声,只低声驳了一句:“我身体好着呢。”眼见又一本文书飞来,殷上忙道:“母亲!林大人定然晓得分寸的,以后必不会再犯了,再说您罚了她三个月的俸禄,她肯定也知错了,您说是吧,林大人。”“知错知错!”林封看着殷术的脸色笑了笑,道:“我府中都好多年都不进新人了,院子里那些也不过是陪了我多年的旧人,我于此事上的分寸陛下你是知道的,就出头了一点点……那苏玉全随口便污蔑我,我自然忍不住反驳,以后定然不会了!”闻言,殷术的气勉强消了点,最后道:“现下事情多如牛毛,苏玉全是个可堪大用的奇才,又能磨合新旧两臣,你改日好好去赔个罪,以后莫要任性了。”见林封认真地点点头,她也松了口气,道:“下去吧。”林封应了一声,转身之际又笑着看了一眼殷上,眼里总是多了点长辈的持重,道:“一转眼殿下都要成亲了,届时臣定为您封个大红包,祝您百年好合。”殷上笑了笑,面色如常道:“多谢林大人。”林封也笑,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走出了门。林封离开后,内殿的门又被关上,殷术这才道:“先立正君,再有侧礼,和江遗雪都商量过了罢?”殷上点点头,道:“都言明了。”殷术道:“你与江遗雪有情,此刻却不得不立周相灵为正君,其实此事对周相灵来说也不公平,然先前我差使团去往溪狄的时候,询其所想,道若是他也心中有属,便可以中亓郡王之礼册封他和周相寻,不过他拒绝了,说彼时吴真虎视眈眈,郡王之礼谁都可担,但却只有太子正君的身份可以震慑吴真,说愿意以王卿之身入府。”她抬眼看殷上,道:“当时的境况确然是婚约更适宜解释,不过现在大权在握,你也可以和周相灵好好商量一下。”殷上道:“母亲既已提了一次,便不好再提第二次了,否则溪狄该怀疑我们的诚心了,此事做也罢,不做也罢,我与周相灵曾经也协议过,母亲不必费心。”殷术点点头,道:“你有分寸,我就放心了,那少天藏府的婚仪便可开始筹备,要仔细些,也是个喜事。”殷上点点头,又与母亲说了一会儿话,才奉命退出了内殿。————————————————这场朝会议得久,殷上也没再宫中用饭,紧赶慢赶地回了府。刚回院,便看见正屋厅内大门开敞着,江遗雪正对着一桌的菜发呆。一直到她走到门边,对方才反应过来,神情一下子生动了起来,站起来道:“回来了,怎么今日这么晚?”殷上抓住他的手一起坐在餐桌旁,道:“今日事务繁杂,忙得久了些。”江遗雪忙伸手碰了碰碗壁,道:“那你吃了吗?菜有些冷了。”殷上道:“还没呢,早上不是答应你要回来陪你吃的吗。”江遗雪笑了笑,凑过来亲了她一下,说:“那就热一下,好不好,很快的。”殷上点点头,任由他去忙了。约过了一刻时,热菜又被重新端了上来,江遗雪一边给她布菜,一边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听闻林、苏二人在殿上争锋之时,他也愣了愣,笑道:“真没想到,林长使母亲这么……”这么什么,他没有形容出来,吃了口菜,好奇地问:“那林长使的父亲是?”殷上道:“鸿胪寺卿谢筠,不过二人早些年便和离了。”江遗雪问:“那今日谢大人也在殿上?”殷上道:“自然在。”江遗雪光是想那个场景便有点头皮发麻,正笑着想说什么,却听见殷上道:“即日起少天藏府要开始准备婚仪了,立秋那日溪狄仪仗便会入府。”江遗雪的笑意一下子滞在脸上,挟菜的动作也僵硬了。“……知道了,”好半晌,江遗雪才说了一句,尔后又挟了一筷笋给她,道:“尝尝这个,今日做得比以往都好,若是你早些归来,应该更好吃些。”殷上看了一眼他面无表情的侧脸,说:“阿雪……”“吃啊,”他催促了一句,说:“冷了可就不好吃了。”殷上只好先动筷挟起,待送入嘴里后江遗雪又紧接着问:“好不好吃?”殷上道:“好吃。”江遗雪笑了起来,又想去给她挟不远处的那一盘豆腐,可持筷的手却越来越抖,几次三番都夹不起来,直到那豆腐碎成几块,乱七八糟的地浸在汤汁里。江遗雪认命地收回手,把筷子搭在桌上,不敢再看殷上的眼睛,结结巴巴道:“我、我……我吃饱了,我先回去、回去等你。”言罢,他骤然站起身来,身后的凳子被他的动作带倒在了地上,可他却充耳未闻,慌不择路地跑出了正堂。……等了一刻钟左右,殷上才吃完饭向卧房走去。进房的时候,江遗雪正呆呆地坐在窗榻上,看眼睛显然是已经哭过一轮了,见殷上进来,忙侧了侧脸,转而看向窗外。殷上走过去坐在榻沿,伸手从身后把他抱进了怀里,亲了亲他颈侧的肌肤。江遗雪歪了歪头,昂起脖颈任由她亲,漂亮的足弓往后收了收,身子轻挪,直到把整个身子彻底地埋进她怀里。今天距离立秋……还有几天呢?……夏至之前,少天藏府的各个院子都被修缮了一遍。少天藏府是殷上幼年时起的新邸,她八岁去了定周后,府内只有一些侍从打理着,并没有大修大整过,直到殷上回来后才修了一次,不过殷上自己没放心思,也粗放得很,不久江遗雪入府,这府邸才愈加精致好看了起来。原本府内只有一个主院,便谁也没费心去取名字,但因着正君入府,一庄院子自然是不够了,还得区分开来,林泊玉便拟了几个名字交予殷上择定。“枕霞榭、鸣玉涧、镜水斋,”殷上念了几个,笑道:“你这名字都还取得挺诗意的么。”林泊玉道:“谁让殿下自己不上心,我也是照着院里的景色拟的罢了。”殷上随意挑了两个,道:“那就这吧。”林泊玉见她指的那两个,点了点头,正准备下去,却又想到什么,踟蹰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殷上正在看那些各府的奏折,见她还没走,抬起头来,问:“还有事?”林泊玉道:“殿下,有件事……我还是现在问了为好,未免到时候闹出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