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上点点头,放下笔道:“你问。”林泊玉道:“自郎君入府,向来是与您居于主院的,可待正君来后,这样便怕是不成了,您看让郎君搬到哪庄院子为好?”闻言,殷上一时间沉默了下来,好几息才道:“这事儿我再想想,你先去吧。”林泊玉应了声,脚步轻轻地退了下去。……过了小暑,宫中派了几个礼部的官员来为殷上量体裁衣,置办要用的玉器、首饰等物,领头的官员叫施墨,是个年过四十的男子,身形细瘦,面容慈祥,耐心地与一旁的林泊玉嘱咐了各项事宜,又向上首的殷上问道:“殿下的婚服是要让礼部做还是府内做?若是府中有您惯用的裁绣之人,也是使得的。”殷上随口道:“那便宫里做吧。”施墨应是,又拿出了一个卷轴,说要让她选纹样,殷上不耐烦看那个,想让林泊玉选,谁料一直坐在一边的江遗雪突然开口道:“给我看看吧。”“别给他,”殷上声音冷沉沉地,出声制止了施墨的动作,道:“林泊玉,你送施大人出去,顺便把纹样选了。”林泊玉应是,引着几个官员走了出去,轻轻阖上了门。江遗雪有些委屈,说:“凭什么不让我看。”殷上低头看折子,蹙眉道:“别在这作,等你自己成亲了你再选吧。”江遗雪沉默下来,又看了看她低头认真批阅文书的侧脸,有点别扭地说:“你好像真的不太关心这件事。”殷上头也没抬,展开奏折一目十行地看过去,随口道:“要关心什么?不就是个仪式,又不是娶你。”此话一出,江遗雪便愣住了——怔怔地看着殷上这副浑不在意又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半晌,才露出一个五味杂陈的笑容。他忍不住了,立刻放下书,疾步走至殷上身侧,伸手捧住了殷上的脸一口亲上去,一下侧脸一下额头,雨点似的朝她扑来,殷上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懵了片刻,被亲了好几口才反应过来,仰头和他碰了碰嘴唇。二人微微分开,近在咫尺地望着对方,江遗雪绀青色的瞳孔被窗外的天光照亮,像是一汪盈盈的湖泊。不过几息,殷上便掷了手中的笔,伸手扣住他的后脑,复又和他拥吻在一起。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殷姐专治精神内耗。还有一章!比似红颜多命薄(3)◎拒绝条件王卿入府◎立秋前一日,晋呈颐奉殷上之命去查探狄仪仗队的进程,得到了其身在明州府官驿的消息。回禀之时,晋呈颐还有些不明,问:“殿下,明日王卿不就入京了吗?您现在查这做什么?”殷上没回答这个问题,于案后站起身,先问道:“郎君现在在何处?”晋呈颐道:“刚刚过来还见着了,带着林泊玉在屋外晒书呢。”殷上点了点头,挥手让门口的侍从上前来,道:“我带着晋长使出去一趟,郎君要是问起,就说我们入宫了,晚间估计回不来。”那侍从应了句是,殷上便带着晋呈颐从后屋走了出去。晋呈颐不明所以,跟着殷上疾步走着,问:“殿下,咱入宫干什么?”“入什么宫,”她笔直地朝马厩走去,道:“我们去明州府见周相灵。”“啊?”晋呈颐愣了,看了一眼殷上急迫的样子,嘀咕道:“殿下也不用这么急罢,反正明日就见了。”闻言,殷上无言地瞥了他一眼,伸手接过马房牵过来的马匹,道:“先走,路上再和你说。”殷上显然不是想见周相灵,只是想和他再谈谈。虽说先前母亲命了使团向他问询,被他拒绝,但那次确实事出有因,周相灵想要帮忙自然也能理解,但现下各府的境况逐渐向好,也不需要对方再牺牲什么,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再问一次。明州府北临平京,一人一骑,快马一个半时辰左右能到,二人午后出发,黄昏未到时便到达了官驿门口。因着整个队伍除了侍卫便是礼官,殷上怕给周相灵惹麻烦,便没有直接去寻他,而是先找了官驿的官员,寻了一间独间,再由对方将其单独请过来。在房中的周相灵听闻那官员所言,一时间还有些不敢相信,直到进屋见到了坐在窗前的殷上才张了张嘴,讷讷道:“你、你怎么现在来了?”许久不见,他模样没怎么变,甚至还明艳了几分。殷上笑了笑,示意对方坐在她对面,道:“有些要事要与你相商。”周相灵依言坐下,有点高兴地看着她的脸,声音轻快:“你说。”殷上不是拐弯抹角的性子,开门见山道:“还是先前使团提的那件事,不过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并非想是要毁弃婚约,只是想看看有无更好的方式。”闻言,周相灵的表情淡了淡,笑容也变得有些勉强,道:“你继续说。”殷上没有注意,依旧嘴角含笑,道:“以后的事情我不敢妄谈,但至少到现在,我喜爱的人仅有一个,那就是江遗雪,不论你入不入府,我肯定都是要娶他的,只不过是一个为正为侧的问题。”她继续道:“当世嫁娶多以地位衡之,可皇室和民间又不一样,在外人眼里我娶要多少人、娶过多少人,都是理所当然的,可对你们来说,入过少天藏府,这辈子都会被打上少天藏府的烙印,成为一个看不见名字的附庸,再加上我与江遗雪又有情,所以这件事,其实对你来说会很不公平。”周相灵脸上的笑容已然全部消失,定定地看着她,轻声道:“那对江遗雪来说就公平吗?”殷上沉默了一息,没有多说,只道:“他和你不一样。”周相灵眼神暗淡了下来,低声自喃:“确实不一样……”言罢,他又抬头看她,道:“那你想怎么样呢?”殷上道:“我愿以帝卿之礼以代,聊表诚意,此后你就是中亓唯一一个外姓王,与我一样享有封地、食邑、私卫,如此也算皇家之人,也没有枉费你母亲为你的筹谋。”话音落下,眼前的人却沉默了。好半晌,他才开口道:“你一路走到今天并不容易,竟愿意为了一个江遗雪做到这种程度吗?”殷上挑了挑眉,道:“你想多了,我不是感情用事的人,此事确然有一部分是为他,但对你也并非没有裨益。”她耐心解释:“太子正君乃至未来帝后的身份固然权高,但我们毕竟不会真的有孩子,此种姻亲之谊最终不过是依附他人所得,但若你自己就是帝卿,我也不会插手你的嫁娶,未来你的孩子还能承袭封地、食邑乃至荫封,我想这也没什么不好的罢,更何况你不是还有喜欢的人?”然而话音刚落,周相灵就像忍不住了似的,脱口而出道:“我喜欢的人是……”那个名字几乎就在嘴边,殷上的表情是如此的坦然又无谓,让他一下子失去了勇气。见他支支吾吾,殷上多少也明白了过来,最后道:“你不愿意接受,我不逼你,毕竟婚书既成,白纸黑字写得明白,只不过是怕你以后会觉得这个婚约是个束缚,阻碍了你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久而久之也易生出怨怼,帝后不合,对朝堂民间也多少有些影响……你是周相寻的弟弟,我自然也是把你当弟弟,希望你过得好的,帝卿之位是我能给出的最大诚意了,你再好好想想吧。”周相灵看着她的认真的表情,心口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涩,咬牙道:“我就是当帝卿,阿姐也不会同意我和阿秋在一起的……嫁给你,你也说会帮我周旋,阿姐也能更放心,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殷上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点,没多说什么,只问:“你确定?想好了?”周相灵点点头,看向她的眼睛,认真道:“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