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深默然地走到床的一边低头看着他,走近了才发现,路浔的肩膀都在轻微颤抖,他很害怕,对看不见的未知充满恐惧。
白深打开一盏床头灯,伸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路浔浑身一个战栗,立即坐起来狠狠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嘹亮的一声脆响在空荡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白深没发出声音,他实在是不知道能够说些什么。路浔的那一巴掌打得不轻,他的手臂上瞬间留下了一个巴掌印,火辣辣地疼。
他倾身靠近,不由分说地一把紧紧搂住路浔的脖颈。路浔猛地推了他一把,白深依旧紧紧搂住,手上的力道加大了几分。
路浔一直在焦躁地推开他,白深紧紧抱着,终于忍不住把脑袋埋在他的肩头。
路浔听到耳畔低声而剧烈的啜泣,感受到已经湿了整个右肩的t恤,一瞬间安静下来,松开了手,缓缓垂到身侧。
这一路过来,白深早就要崩溃了,他想过自己见到路浔可能会难过,但没想到能当着他的面哭得这么厉害。幸好他看不见,不知道他已经成什么样子了。
路浔低下头,下巴搁在白深的肩膀上,沉默着没说话。
一通无声的痛哭之后,白深摇了摇头把眼睛往路浔的肩膀上蹭了蹭,反正已经湿了一大截了。
蹭完之后他一扬手把路浔的t恤脱了下来,他找了找,房间里除了一套病号服,没有换的衣服。宽大的蓝白条纹长袖路浔一定不爱穿,他躺着的时候就爱穿个短袖短裤的,舒服。
白深坐在床边,把自己的上衣全都脱下来,接着挂空挡穿上了外套,把里面的t恤套到了路浔身上。就是一件纯白短袖,和路浔之前穿的没什么差别。
已经深夜了,白深动了动站起来准备走到门口,路浔伸手一把拉住了他,因为看不见,只能感知到大概方向,随手拽了一把。
这一把恰好拽住了白深腰间的衣料,他的手指握得很紧,甚至捏得有些发白。
白深又坐回来附在他耳边轻声说:&ldo;我不走。&rdo;说着他安抚地拍了拍路浔的肩膀。
感觉到腰间的手松了松,白深才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刚刚几个人依旧还等在门外。
&ldo;你们去休息吧,&rdo;白深看着他们,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只好夸大点儿说,&ldo;他现在好一些了,别担心。&rdo;
李恪看着他点了点头:&ldo;那他们先走,我和肖枭就在对面空病房待着,有事就叫我们。&rdo;
&ldo;好。&rdo;白深应了一声关上了门,心急火燎地坐回了路浔身边。
他还是保持着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姿势,垂着脑袋,耷着肩膀。从俯视的角度看过去,能清楚地看见他安静的眼睑和深长的睫毛。
白深靠近了些,伸手摸他的脸,路浔偏头躲开了。
他只好用点儿力把路浔的脑袋按到自己肩膀上,在他耳畔轻声说:&ldo;有些事情,我要向你澄清,在你眼睛恢复之后。相信我最后一次,好不好?&rdo;
路浔的脑袋动了动,没有回答。
这一年里有多恨白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每个夜晚想到他都会辗转难眠、烦躁低落。
可是也有蹊跷的地方,比如过去的这一年里,没有一个其它组织的人找他麻烦,在经历了被怀疑这么大的一件事后格外奇怪。
&ldo;你的妈妈缓刑了,再过一个月就能出狱,&rdo;白深轻声说,明显感觉到路浔的身体颤了一下,&ldo;就一个月了,你希望她看见儿子因为不配合治疗失明了吗?&rdo;
&ldo;还有,&rdo;白深轻轻抱着他,笑了笑,&ldo;这一年我都待在高原上,因为没有好好吃饭瘦了些,但没你瘦得厉害。那里紫外线强,我被晒黑了一点。感觉更帅了,连藏族姑娘都给我送花。你不想看看现在的我吗?&rdo;
路浔听到这里,轻轻勾起嘴角笑了笑。
&ldo;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rdo;白深的指尖隔着单薄的衣料划过他肩膀的肌肤,&ldo;等你恢复之后,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rdo;
路浔闭了闭眼睛,脑袋埋在他肩上,愣了有一分钟才说:&ldo;假的。&rdo;
&ldo;不是假的,&rdo;白深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这样的回答,他立即抓住路浔的手放在自己的肩上,&ldo;你看,不是假的。&rdo;
路浔收回手,摇头:&ldo;假的,假的。&rdo;
&ldo;路浔!&rdo;白深有些急了,语气也加重了几分,&ldo;我的事情解决了,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那样对你,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rdo;
他这才发现,白桦所告诉他的&ldo;情绪非常差&rdo;,已经差到了几乎彻底沉溺的地步,就像在一片压抑的海里溺亡,连神经都处于半昏迷状态。
他甚至觉得,可能路浔都并没有太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说话的语气一加重,路浔的情绪也不太受控制地波动起来,他越来越焦躁不安,甚至开始抓被单扯衣服。
&ldo;路浔!路浔!&rdo;白深只好抓住他的手把他压制住,努力想让他冷静下来听明白自己在说什么,&ldo;我是白深!&rdo;
一连重复了好几次这句话,路浔才冷静下来。
他屈着双腿,手臂环在腿上,脑袋埋在膝间,一个团成团自我保护的姿势,整个人非常安静,像极了狂风骤雨之后的风平浪静。海浪退潮,一片死寂,只是他仍旧溺在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