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对,就是卢老爷子的二儿子,前几年死了的那个。”她又问道:“可我不是听说卢二少一家都出事了吗,这小孩哪儿来的?”“是二少的种,”解释那个佣人顿了顿,以极其刻薄的语气继续说道,“野种,他妈妈是在那种地方卖的。”像这样大家族里做事的佣人见惯了这样的事情,说话格外尖刻。卢心尧没听过这样的话,他默读了一遍记住了那几个他不懂的词,方才做好手工的兴奋荡然无存,慢慢地踱到卢从景房间门口。正巧碰到卢从景打完视频会议出来,他见到卢心尧抱着手工站在门口,“阿尧,怎么了?”卢心尧不知道要不要说,纠结地咬住下唇,手紧紧抓着手工,指甲因为太过用力都是青白的。他小声问:“小叔叔,什么是野种?”他说话声实在是太小了,卢从景没有听清,让他稍微大点声再问一次。“小叔叔,什么是野种?”卢心尧仰着头,睫羽轻颤,像个漂亮的小女孩。“什么叫出来卖的?”这一次卢从景听清了,习惯性地双手交握,皱了眉,薄唇压成了一条平直的线,因为克制下颌骨愈发鲜明。他问:“阿尧,是谁和你说的?”卢心尧低头看自己的鞋面,十指不自然地绞在一起,“刚刚遇到的姆姆。”卢心尧声音温柔,喊人也又软又糯,他管卢家的佣人叫姆姆。卢从景暴怒,但卢心尧在这里他不能吓到他,硬生生压下来火气,把卢心尧抱起来放在他大腿上,右手拨内线让邓鸣滚过来。“小叔叔,我不问了,你别生气。”卢心尧小心翼翼地抓着卢从景的手臂,听上去好像他犯错了。卢从景倏地难受了一下,他看着卢心尧的眼睛,耐心地解释:“小叔叔没有在生阿尧的气,是那些姆姆在阿尧面前乱讲。”邓鸣赶过来了,卢从景说:“把主宅的佣人除了阿尧的姆妈都给我换了,我看谁还敢嚼舌根,嫌命长了是吧?”邓鸣眼皮一跳,看到坐在卢从景腿上的卢心尧,这小家伙生得那样好看,又那样精致,像个橱窗里售卖的人偶。卢从景在他面前总是温和而友善的,而同邓鸣说话的时候卢从景没有表情,杀一个人就好像碾死一直蚂蚁那样随意。卢心尧抖了抖,眼睛水光粼粼,抱着他的手工。邓鸣已经做好准备把卢心尧抱走了,没想到,卢从景接着又主动问起了卢心尧怀里的手工,卢心尧颤抖着声音说是他自己做的,卢从景表扬他做的很好,直到把卢心尧逗得在他怀里咯咯直笑才让邓鸣带他回去睡午觉。邓鸣这时候深刻地认识到,这个小家伙,短时间,三少是不会杀了。自打卢从景这次大洗牌,没人再敢那样轻视卢心尧,他们都随邓鸣一起喊卢心尧一句小公子,把他当卢家的主人伺候。卢宗铭被卢从景送到美国后,一直在美国学习和接受教育,有几个月卢从景会去美国分公司办公,剩下的几个月再回到港城。因为卢家的总部还是在港城,因而卢从景在港城的时间要比在美国的时间长,卢家主宅实际上只有卢心尧一个小孩子,被卢从景像是亲生孩子一样带在身边。卢心尧直系的亲戚只余卢从景一个,佣人照顾他的时候,大大小小的事务都要来过问卢从景。卢从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下坐在走廊旁的卢心尧,他那时候也就五六岁,还是对于什么事情都很好奇的年纪,佣人拿了点鱼粮给他,他便坐在那里喂池中的三段红白锦鲤。这几条锦鲤养了有些年数了,个头大得惊人,饲养得极好。卢心尧抛了一把鱼粮,锦鲤游过来吃粮,尾巴带起水面的波澜。这时候已经能看出来卢心尧是个混血儿了,他的瞳孔在阳光下颜色更通透,鼻子也更挺,嘴巴小巧,皮肤白得仿佛是半透明的。卢从景再次确认了这个事实,卢心尧和他的长子卢宗铭是完全不一样的,卢宗铭比卢心尧小两岁,长得不是很像他,反倒是有些像他舅舅林舒君,但是性格会更加争强好胜,竞争性强。卢心尧则不然,他性子温和,看到他总会让人想到庭院里的睡莲,既美丽又安静。他这么乖,这么柔弱,留在身边养着也没什么事。这样的念头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卢从景心里了,反正卢心尧也不会有能力拿回本该属于他的那份财产,卢从景摇摇头,准确来说,他都不会知道曾经他拥有过一半卢家。卢从景自己经历过兄弟厮杀,当年他是怎样逼迫大哥签下放弃财产的协议,又是怎样安排人在二哥一家出行的车上动了手脚,自然是知道财产争夺的残忍。他不想让同样的情节出现在自己子女身上,好在卢宗铭是个聪明的孩子,自然而然地便成为了卢家的继承人。那么,卢心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