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赤着脚,踩着白沙冲向海水,和海滩上同龄的孩子一样,快活地把脸埋在白色的泡沫里。
李老师和杜荔娜站在岸上,笑着看徐芳。
“杜小姐,没想到你会亲自陪我们出来。我们都觉得,你肯定很忙。”
杜荔娜摆摆手:
“能和徐芳一起出来,我自己也很开心。”她和王子猷从来没有产生过这么大的矛盾,待在家里只会胡思乱想,倒不如陪徐芳出来走走。
就是在这时,苏拉踩着沙子朝她们走来。
徐芳在海水里回过头来,朝苏拉招招手,苏拉也招招手。这个海滩,她有点眼熟。
杜荔娜遂笑:
“这就是你第一次下海的那个海滩,你还记得吗?从前那家酒店已经关门了,现在这里是公共海滩,岸上都开成了民宿。”
苏拉想起来了。
“你现在会游泳了吗?”
苏拉摇头:“还是怕水。”
“这么聪明的人,游泳学不会?”
苏拉自嘲:“再聪明的人,也有犯蠢的时候。”
她看着杜荔娜的笑容,从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
“鉴定报告出来了。”
这家基因检测实验室是天影所的合作机构,走了加急通道,结果比预计时间早了一天出来。
杜荔娜和李老师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代之以紧张的神情。
“怎么样?”
苏拉不知该怎么说,只好把报告的结论翻开给她们看。
“无法排除半同胞关系,倾向于无关个体。”
同父异母姐妹关系在亲缘关系鉴定中,属于疑难鉴定,几乎是准确率最低的一种。在司法实践中,这类鉴定一般在父亲去世后,会同时采集姐妹两人生母的基因,或其他兄弟姐妹的基因,用于推定父亲的基因。但徐丽失踪,杜荔娜的生母去世,她们都没有其他同胞。
常用的鉴定方法得出的结论是一个状态一致性数据,基于公认的规范阈值来判断,高于大阈值,则推定为半同胞关系,低于小阈值,则推定为无关个体,而杜荔娜和徐芳的检测结论居于两个阈值之间,所以无法得出确定性较高的结论。
这样孤立的基因比对,能推导出倾向性,已经很不错了。
这也就意味着,除非有新的证据,法院不可能认定徐芳和杜荔娜是姐妹。
理想的世界非黑即白,非此即彼,但可惜,人们活在现实中。
杜荔娜的脸色很不好。
“所以,我还是不知道,徐芳是不是我的妹妹?”
苏拉默了一瞬:
“现在你可以确定,至少在法律上,她不是。”
“那事实上呢?”杜荔娜觉得可笑,“所以事实还是不重要,对吗?这个世界就是不肯给我一个答案,是吗?”
为了真相,她和王子猷闹翻,和继母对抗,她试着怀疑自己的父亲,又试着重新相信他。可现在她拥有什么呢?
她不知道十二年前苏拉有没有推她,不知道父亲是否道德败坏,不知道丈夫是否真心爱她。她只有模糊的记忆,模糊的亲情,模糊的爱情,模糊的人生。
杜荔娜只觉浑身虚脱,摇摇欲坠,苏拉和李老师一边一个,扶了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