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轻轻按在我刚有些隆起的肚子上:“不知道这次是个阿哥还是格格?”唔,这谁知道……这地方又没有超生波检查。“你想要个什么?”他笑的样子又有点白痴相了:“都好。不过……已经有玄烨啦,这次生个格格吧,和他哥哥一样白白胖胖的,听话又乖巧,不要象她额娘一样的乖僻不懂事。”“你说谁不懂事?”火大!他按着我的肩膀不让我坐起来:“好好,象她额娘一样懂事又漂亮。”哼……算你识相。我当然是又聪明又漂亮的。不过嘴上却说:“为什么要生格格,我还要再生个阿哥。”他嘿嘿的咧着嘴:“嗯,两个都要。阿哥也要,格格也要。”我正想说他想得美,猛然醒悟我们这都什么谈话啊!屁的营养没有,也没点儿实际意义。“喂,别扯远了,说说看,上次那件事儿,有什么苗头没有?”他的表情不变,替我把散在竹枕上的头发拢一拢:“我在留心着,你别忧心这个,左右是躲出来了,还想那些做什么?我刚才问喜月,说你天天都不怎么吃东西,是不是这里的饭菜吃不惯?我还是觉得你……实在是太胡闹了!你也……”我拉着他的手摇一摇:“天太热,再说,害喜比我还厉害的人都有呢。”他不说话了,手指在我的腕子上慢慢的摩挲。我知道他……把我送出来是我让我折腾的受不了才答应的。现在他心里保不齐在后悔,我还是别和他顶着牛的好,免得他一后悔再把我给揪回去。宫里的日子富贵优渥,可是太多规矩,太多恐惧……我曾经觉得自己皮很油肉很厚,可以在那样地方好好生存。但是越过的久就越觉得惶恐和茫然。他半靠在身旁,把一条胳膊给我枕着。我一面表示不希罕,他的胳膊哪有轻盈凉滑的竹枕枕着舒服?不过,看在他心意可嘉的份上,我,我就勉强的枕枕吧。“想我了吗?”我装作没听见,他自己等了片刻,笑了一声,拉起我一绺头发绕在手指上玩儿。“谁想你啊。”我嘀咕。“真不想吗?”他说:“那我还是走了吧。”走就走呗,本来我也没有求你来……我……好吧,我也觉得天天见不着他,心里是有点空落落的。不过我不后悔自己做的决定。大概我和他,有……有这么点牵绊和缘份,可肯定还扯不上爱情!再说,什么事都得在人身安全的前提下来说。命要是让人折腾没了还讲什么爱情啊。那天我们后来又说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反正絮絮叨叨的净拣不要紧的说,他没说究竟为什么事儿烦恼忧心,皱纹都多长了两条。我也没有寻根究底的问太后有没有怀疑我避痘的真相其他人是什么反应他这阵子又是怎么样在平衡后宫……明明那些事才正该彼此通个气儿,心里也有底。可是,可是为什么说来说去都是些猫不理狗也嫌的没意思的话呢?玄烨后来抱来,两个月没见亏他还没忘了自己的爹长什么样儿,扎着手让抱。三个人小小的屋子里,外面下着大雨。知道他不能久留,所以剩下的时间都没怎么再扯闲话,只是握着彼此的手,看着刚洗好澡的嫩乎乎的玄烨在席子上爬来爬去,时不时挺直了身走两步,然后又变成爬行。后来我睡着了,不知道他是何时离开的。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满窗都是耀眼的阳光,我几乎以为昨夜的风雨,他的到来,还有那些灯下情景只是一场梦。静思六十八或许是天气放晴,空气湿润,院子里的树上还有不知名的鸟儿在细细鸣叫,我的心情也格外好。早上甚至吃了满满一小盏鸡蛋羹没有犯恶心,甚至吃完了之后还舔嘴匝舌,大有意犹未尽的感觉。喜月心情也不错:“娘娘今天胃口倒好。”我点点头,不过不知道是以后都这样呢,还是就昙花一现,过后照旧?玄烨最近吃奶也是越来越少了,我正打算让他彻底断奶,不过这地方想找牛奶给他喝也不是太方便,别的方法补充营养和钙质又都没有牛奶那么简单有效。但是人乳吃到一岁也就差不多了,再吃也没有什么营养。“娘娘……”“唔?”我抬起头,喜月在我脚边的小杠子上坐下,把切好的水果放在我膝前的矮几上:“今天买到了很好的水果,娘娘有胃口不妨多吃一些。”我用小银签叉了一块苹果:“那个……什么时候走的?”这话好象有点缺少主语,不过喜月当然知道我在问什么,低声说:“四更时分。”四更?那等他回去也不用费事上床睡觉了,直接洗把脸换个衣服,就可以再去上早朝了。“娘娘……”喜月难得有欲言又止的时候。我问:“你想说什么啊?”她沉吟了一下才说:“娘娘为了避祸而出此下策,和三阿哥一起困居在这里吃苦。只是娘娘不怕,宫里面有人会趁虚而入,占了皇上的宠爱吗?”我咬一口苹果:“我不这样想。如果他要变心,我在不在其实没有什么大分别。”“娘娘,话不是这样说。”喜月不赞同的说:“这其中分别大了。虽然娘娘现在有孕在身,但是娘娘如果还是留在宫中的话,与皇上早早晚晚的相见厮守,旁人要找机会就没有现在这样方便。”我看她一眼:“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她说:“没有。”鬼才信没有呢。“没关系,说来听听吧。”我的八卦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唔,难道那家伙又有什么新宠了吗?昨天晚上居然还一字不提跟我抵赖!”喜月听我喊他“那家伙”,也没有多么大惊小怪,头次听到的时候她简直是骇然大惊,手里的绣架一下子就打翻了,那副慌张的样子,好象是不知道要先捂自己的耳朵还是先扑过来捂住我的嘴巴。她犹豫了一下,小声说:“云贵人——听说已经晋为云嫔了。”这事儿?“我知道啊,这事儿他昨天说了。”喜月抬头看我一眼,又垂下眼:“但是……听说云嫔最近十分得宠,频频被召幸……”我点头:“这个我也知道了。”她睁着眼瞅我,似乎觉得我的思路不可理解。“娘娘怎么觉得这件事……不值得注意警惕吗?云嫔这个人品貌在后宫可以说是数一数二,无人能及——”她倒是了解我某些方面的个性,当着我的面夸别人,倒不怕我心里不舒服。她接着说:“而且她居心叵测,千方百计的进了宫来,又生下四阿哥,怎么会甘于蛰伏于景福宫一角?如果她要耍手段使心计,一定比别人厉害难防得多……”是啊,她漂亮,有才,有手段也有胆量去实现心中愿望。但是……但是我却一点也不觉得担心。我知道的,福临那家伙也都知道,而且知道的一点都不比我少。昨天晚上还特地告诉我,虽然让乌云珠去伴驾,可是没侍寝只让她睡耳房。可见皇帝现在也收拾起他直来直去的脾气,学会掩饰作戏,拉着乌云珠的旗子当虎皮。漂亮的有才的美女当然是男人都喜欢。但是这个美女心计太厉害,手段多多花样不断,恐怕就不那么讨人喜欢了吧?美女当然好,美女蛇嘛……这个,还是远远看看算了,放在枕边冷不妨被咬一口可就不好玩了。福临的性格就是这样的,对于自己想坚持的事情非常固执,历史上记载的也是如此,而现在见到的本人也是如此。他心中早已经形成了“这个女人不可信任不可靠近”的观念之后,无论乌云珠怎么努力,他看起来也都只会认为她在惺惺作态。昨天从他的口气里,可以听的很清楚,他语意里那种居高临下的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