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王司马润和筑境的师弟桃箓,这是个什么诡异组合?怎么也不可能是闲来无事结伴前来桃花源观光旅游吧?不过惊诧归惊诧,卫戗可没忘了来此一探的真正原因,忽略来自坐席上几道或灼热、或新奇、或探究的视线,目光在厅里众人间扫荡,很容易便搜到那条烙印在她记忆里的清瘦身影,心下松了一口气。细观察,桓昱眉目含笑,神采奕奕,看来在这里生活的很好,这会儿正歪头同坐在他下面的一人说着什么。再看那人,卫戗感觉有些眼熟,努力搜寻两世记忆,好像是谯王妃的同宗侄孙崔景铄,正因他的失踪惊动贾后,又让司马润名正言顺前来骚扰他们……居然看到这几位集结一堂,卫戗疑心自己在做梦,克制着想要掐一掐自己的冲动,以免做出什么跌份儿举动。对对,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敬仰一下久闻大名的鎏坡大人,虽然没人说过他高龄几何,但终究是谢济的旧相识,是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老寿星。当然,这个老寿星不比寻常,用他们这边的话来说,就是还能亲自出远门跑业务,想来应是精神矍铄,不该黄发台背,在卫戗想象里,应该是一副鹤发童颜的模样,可目光在那一溜人中来回扫荡了个遍,除了桃箓一个醒目白毛之外,再也没个异色头发,忍不住转向翠娘:“鎏坡大人不在?”翠娘眨眨眼:“在啊!”☆、心心相印卫戗又在坐着的人里面找了一圈:“哪儿呢?”翠娘努努下巴:“挨着白头发那位就是啊。”“诶?”卫戗慢慢扭过头去,视线打在桃箓旁边的男人,他身形消瘦,穿着一身灰黑袍子,呃,大约是袍子吧?反正半长不短,有点像大氅,又比大氅简洁服帖,半长不短些微卷曲的黑发,半拢起来在脑后扎了个小揪,麦色肌肤,浓眉似剑,细长眼睛,轮廓深刻的下巴上蓄着短须,晃一眼,和谢亦辉有些相似,不过看上去比这位谢济名义上的重孙看着更年轻,坐在这群人中,并不格外出众……这就是鎏坡?定睛再看,这个鎏坡却又与谢亦辉全然不同,谢亦辉的眼神很温暖,而鎏坡却是如同古井一般的冰冷幽深,沉着,睿智的气韵鲜明,第一眼扫过去不觉怎样,再来一眼便刻进脑袋里,粗看会觉得他像谢亦辉,大概是因为两人留着一样的胡子?但,鎏坡看上去怎么会如此年轻?惊诧万分的卫戗视线偏转,对上浅笑盈盈望着她的妖孽桃箓,灵光一闪,对了,当初瞧着筑境也甚年轻,真算起来还不是一把年纪?转念又想到,筑境是只孤魂野鬼,那这位“鎏坡大人”究竟又是个什么东西?就在这时,对鎏坡行了半天注目礼的雪海突然笑起来,轻启朱唇:“鎏坡,你回来了。”鎏坡双眼半睁不睁,纠正道:“叫义父。”又冷淡接续,“我这正忙着,没事就出去吧。”雪海精致的面容转过几个颜色,最后却扯扯嘴角,绽开一个耀眼的笑容:“要是没事,怎么敢在这个时候过来?”鎏坡抬抬眼皮:“哦?”雪海突兀地兴奋起来:“你不是一直希望我早点嫁出去么!现在就是来告诉你,我找到那个想嫁的人了,带他过来给你看看。”自雪海和鎏坡对上后,会客厅里便变得悄无声息,卫戗也自游思里回魂,开始留意那二人的你来我往,听到雪海这一句,再看看王珏和自己所处的特殊位置,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抬头确认,雪海果然转身朝他们这边迈开脚步。卫戗直觉反应就是要把王珏藏起来,可他们已被先前跟在身后的娘子军层层包围,退无可退,又不能杀出一条血路,只能握紧王珏的手。雪海到底还是停在他二人身前,微微扬起下巴,因这一动作,更显出白皙修长,弧度优美的颈项……这个女人,近观比远望更精致,有点像胎质洁白,釉面光润的白瓷瓶,因为稀罕,比精雕细琢的玉瓶还要金贵,偶得之,便要爱不释手。不想雪海的视线只在王珏脸上短暂地打了个转儿,接着便滑向卫戗,对她妩媚一笑,又在卫戗恍惚的档口,大声宣布:“这位就是我看好的良人。”“什,什么?”就连站在卫戗旁边的翠娘都惊诧起来,惊呼过后,压低音量小声提醒,“雪海姐,大家都看着呢,还有贵客在,咱们不开这种玩笑行不行?”雪海柳眉一挑:“你觉得我会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这个……”翠娘被噎住。鎏坡听完雪海的话之后,扫了一眼卫戗和王珏交握的手,神色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眉头微微皱了皱。在座诸位,只有司马润的反应稍显过度,而他也不过是显露出错愕表情,很快便调整过来,接着端起茶碗轻咄一口,好整以暇坐等看戏——反正已经八抬大轿迎回家一个虞濛,再多一个艳冠群芳的如夫人又有什么关系?她卫戗又没本事和她们做真夫妻,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收下还能给她护羌校尉府装装门面,何乐而不为?只是那虞濛是鬼迷心窍小娇花,十分好拿捏,可这位黑衣美人明显带刺,不是个善茬,他倒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她卫戗如何接招。成为大家瞩目的焦点,卫戗在短暂愣怔过后,第一反应却是暗自庆幸:还好不是选王珏!窃喜完毕又涌上无限惊愕:有什么好开心的,她选上我还不是一样麻烦?直到被王珏用力捏了捏手,卫戗才拿捏出一个歉然微笑,抬眼面对雪海:“多谢女郎你的美意,可是我早已有了心心相印的意中人,无法接受女郎的盛情。”悠闲品茗的司马润莞尔一笑,心说不出所料,依着她的性格,也只会用这老套的陈词滥调去拒绝人家了。果然这话没让雪海退却,反倒迈步向前,让自己的脸更全面的展现在卫戗眼底,高傲道:“难道我的容貌比不上你那心上人?”卫戗:“咳咳咳……”王珏那句“我和那妖女究竟哪个更出挑”言犹在耳,她还没给出一个正式回答,就迎来当时“躺枪女主”的二次提问,自己的意中人就在她眼前,被掩去真容的男人和连同性都为之动心的女人哪个更好看,她长眼睛会看不到?这分明就是在挑衅啊!平息过来后,卫戗腼腆一笑:“抱歉,女郎你生的倾国倾城,但在我眼里,只有他一个真绝色。”站在她身侧的王珏嘴角扬上去,转过头来,一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卫戗。而老神在在品茗的司马润“噗——”地一声将包在口里来不及咽下的茶水喷出来,顷刻间斯文扫地,但他顾不上因狼狈而感到尴尬,目光紧紧盯住卫戗:这样的话她都说得出来?为了逼退从天而降的“艳~福”,还真是拼了!不过雪海并不吃卫戗这一套,她又扬起下巴:“没关系,我对自己有信心,不会输给任何人。”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只要时间够久。”“呃……”卫戗迟疑片刻后,转身面对王珏,抬手扣住王珏后脑,将他往下压,与此同时她仰脸用自己的嘴唇迎接他的唇。从来都是王珏主动,然而他每一世都来不及长达成人,这辈子能力精进不少,即便有血玉和大开于王瑄项后发际线正中直上一指处的哑门穴到尾骨的符咒相镇,可他还是留了一缕残魂在王瑄身上,磕磕绊绊总算长到十几岁,换做寻常儿郎,应该已经体验过云雨,勇猛一些的,甚至已经抱上娃娃了,奈何十一那个废物,这些年始终奔波于治病途中,这方面完全没有经验,带累他也跟着不才。好在对象是卫戗,激发他无限潜能,靠习文看画去照猫画虎,竟也做到有模有样,浅尝三两次,便依着本能触类旁通,愈发像个老手。但也终究只是“像”而已,卫戗才是真正具有实战经验的,过去因为羞涩只是被动接受,今次却是活了两辈子的头一遭主动出击,还是在大庭广众下,说不清楚究竟是因为想要打消雪海的念头,还是因为看到司马润的烦躁,亦或许她只是希望能让大家都明白自己和王珏的关系,反正感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际,整颗脑瓜都沸腾起来,闭上眼睛咬咬牙,豁出去,主动启唇探出舌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