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鸦雀无声的空档,忽闻“啪嚓”的脆响,一众先因雪海正式宣布恋情被惊喜到,紧接着又被雪海喜欢的对象当众出柜而惊吓到的围观群众,听到动静后,木鸡一般呆呆转向声源,却原来是那个随鎏坡大人一道回来的年轻人失手打碎茶杯,方才如画的眉目间还藏着喜色,这会儿却是眼神发直,面无血色,莫不是生了重病?经过这一搅合,大家掉线的智商纷纷重新上架,立马联想起那些关于境外的传闻,听说青年男女当众拉拉小手,都容易被定性为“伤风败俗”,何况是这种青年男男在人前拥抱互啃了个如胶似漆?嗯,毕竟是从境外来的肤见谫识的愣头青,被这境内都难得一见的场面给吓到也正常,嗯,大家都是有素质的人,不会去嘲笑乡巴佬……结束令某人锥心刺骨的悠长一吻,耳根红得好像快要爆血管的卫戗转向雪海,歪头一笑:“你看到了,我和我的心上人,感情非常好。”雪海也笑起来,不以为意道:“所以?”卫戗扬声清朗道:“所以我们之间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只能辜负女郎美意。”雪海仍然在笑:“呵,你认为自己何德何能得以进入我们胜似仙境一般的桃花源?”卫戗:“呃……”雪海也不等卫戗说出个所以然,兀自回答:“还不是被带进来送给我们这些待嫁女人挑选的?”又上前一步,作势抬手想要去触碰卫戗脸颊,低语诱惑,“据说你是走投无路,无奈卖身进王家,那个时候很屈辱吧?不过你放心,一切都结束了,在我们桃花源,大家都是平等的,不会被分为三六九等,甚至可以说,只要和我结婚,你将会成为众人艳羡的对象。”斜眼瞟向王珏,“他身上有的,你也不缺,混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呢?”始终保持沉默的鎏坡终于开口:“雪海——”作者有话要说:特别感谢点点潇潇的营养液,以及龙莲be和cheshire不离不弃的留言(づ ̄3 ̄)づ╭?~☆、如意算盘如临大敌的卫戗视线紧锁着雪海,因此没有错过她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在鎏坡出声唤她的瞬间,她僵了一下,然后嘴角朝上弯了弯,这才慢慢转过身去面对鎏坡:“义父大人可是有什么吩咐?”不知是不是错觉,卫戗觉得她“义父”二字发音古怪。鎏坡的表情冷淡得如同寒冬腊月天的月色:“贵客到访有要事相商,你莫要在此胡闹,有什么问题留待日后再议。”三言两语,便叫雪海那微微上翘的嘴角垂落下去,忽略前文,只揪着最后一句不放:“日后再议?议什么?不过都是些听得人昏昏欲睡的空谈大道理,诸如‘既然他们两情相悦,你又何必从中作梗,同你说过很多次,强扭的瓜不甜……’然后再一次劝我放手。”鎏坡目光垂下去,神色有些莫测。坐在鎏坡另一侧的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忙将话茬接过去:“道理你都懂得,又何必非要做这任性不讨喜的形容,你这究竟是在为难别人还是为难你自己呢?”雪海冷笑出声:“不都希望能早点把我这颗烫手山芋推出去么,如今我自己找到如意郎君,也算替大家排忧解难,怎么就是任性了?要说强扭的瓜……”又是两声怪腔怪调地笑,“正如义父大人所言,‘岁数小,未来还长着呢,一切都是未知数,很多现在自认为会矢志不渝的东西,其实要不了几年就会彻底改变’。”朝向鎏坡一挑下巴,“冷硬的石头我雪海没那个能耐焐热,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想来天长日久,我还是能够打动他的。”鎏坡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叹道:“孩子心性。”真正好整以暇坐旁边看戏的桃箓,突然站起身来,整整身上时节不分的大氅,花枝招展地踱步过来,在卫戗身前站定,朝雪海拱了拱手,自报家门:“小生桃箓,乃魁母圣君座下弟子。”然后一如既往地从未知领域掏出那柄华丽丽的羽毛扇,扇啊扇,“依小生之见,此二人心若磐石,怕是难以配合姑娘的如意算盘了。”桃箓这话说得很不怜香惜玉,但他可是鎏坡的“贵客”,且报出师门,便是雪海也只能敢怒不敢言,桃箓不再理她,目光在卫戗和王珏红得不同寻常的嘴唇和十指交缠的两手之间上下游移,最后冲王珏挤眉弄眼道:“好本事呀!”戏谑完毕后,才想到,“敢问小郎君如何称呼?”王珏冷淡的眼风扫过桃箓虽说俊美,却总是透出讨人嫌表情的脸:“王珏。”顿了顿,还是向他介绍了给卫戗编排的身份,“我的侍童——蔷薇。”停下摇扇动作,拿扇尖的孔雀翎微遮嘴唇,咯咯笑道:“呀!我桃花你蔷薇,都是同一品种,咱俩还真有缘分呢!”桃箓说话间便朝卫戗伸出空闲的那只手,看架势是打算同卫戗握上一握,结果半路被王珏凛冽的眼刀截住,直叫桃箓打个寒颤,然后讪讪收回,嘟嘴咕哝:“都还没摸到呢,至于么?”王珏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忽而伸手探向桃箓腰侧,并在桃箓做出反应之前摸出一把比人手略长的藏刀,藏刀入手,调转刀尖直奔桃箓眼睛而去。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待桃箓反应过来,也只能用他手上花哨的羽毛扇护住眼睛。刀尖在触上羽毛扇之前堪堪停住,王珏轻笑一声:“都还没捅到呢,至于么?”卫戗:“……”桃箓撤下扇子,一把夺回自己的刀,上前一步,凑近王珏耳畔,压低嗓音没好气地磨牙道:“鼠肚鸡肠的家伙。”言罢不待王珏回复,转身看向鎏坡,“小生与这二位一见如故,十分投缘,不知可否劳请他们带小生逛一逛?”很烂的借口,却解了双方的围,鎏坡自然不会拒绝;而对于卫戗来说,比起和桃箓叙旧,她更想去和桓昱攀交,奈何被雪海心血来潮随意一点便成了众目的焦点,灼灼目光将她盯成了一只蹲在热锅上的蚂蚁,这时有人主动站出来递上一条可助她渡劫的独木桥,还要什么平稳舒坦的阳关道呀?小命要紧,赶紧闪人!卫戗扯着王珏随桃箓逃之夭夭,而后坐在鎏坡旁边的老者也站起来,笑呵呵地讲了几句场面话,便以要安排境外友人入住为理由,帮鎏坡清了场。对于卫戗随桃箓离开,雪海不置一词,身后的娘子军被清退,她也没提个反对,从始至终,她都保持着高傲的身姿,如一株芙蕖,昂首挺胸,亭亭地立在大厅上,直到会客厅里只剩下她和鎏坡两个人,听到厅门关闭的声响,她就像瞬间被抽掉骨架的皮偶,软塌塌地跌坐在光可鉴人的冷硬地面上。又是一声叹,鎏坡站起身,缓步走过来,弯腰朝着雪海伸出手,用宠溺中透出无奈地口吻道:“你呀你,让我说什么好?”但他的手却被雪海不留情面地一把挥开,她自嘲地笑起来:“能说什么?无非就是不要再痴心妄想去捞水中的月亮。”猛地抬头,泪水溢出眼角,顺着脸颊滑下来,美人落泪,如同梨花带雨,不见面容扭曲,只显出另一种风情,“月光始终一视同仁的笼罩着大家,但总难避免人心不足,我知道自己自不量力,可你非要连个做梦的机会都给夺去么?”鎏坡到底还是再次弯腰朝雪海伸出手:“穿得这么薄,赖在凉地上,伤了身到最后苦得只能是你自己,乖,别闹了,起来吧!”完全就是慈爱长辈面对无理取闹的任性孩子的神情和腔调。雪海仰头看着鎏坡:“真是铁石心肠。”泪水愈发奔涌,但她还是听话地将手交给鎏坡,由着他将自己拉起来,“突然有些羡慕翠娘。”鎏坡微挑眉:“嗯?”站起身的雪海含泪而笑:“将目标放得低一些,更容易获得幸福感。”鎏坡浮出一丝微笑:“哦,可得恭喜亦辉了,那孩子终于开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