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几乎是第一时间,宋栖然毫不犹豫地否决了那个答案,连他自己都不理解何以自己的语气会那么笃定,“你不可能是他。岳岚是个男人。”
他为自己所脱口而出的话感到震动。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次了。
对面沉默过几秒,再开口时,感慨的音色里竟还夹杂着一丝庆幸。
“你果然没有全都忘记……”
宋栖然搞不懂为什么岳岚的态度会发生顷刻的转变,他只是直觉其中蕴含着某种陌生的感情,但那感情却让他本能地竖起防备,心下警铃大作起来。
下一刻,岳岚平复下来的声音又再一次传出来:
“我很抱歉,一开始我并不想采取这种方式与你取得联系的。然而眼下留给我的时间实在不多了。希望你不要怪我,我有我必须要完成的事,而你的二叔实在把我们逼得太紧,我不得已只能采取这样铤而走险的方式。”
“你想做什么?”宋栖然问。
“我想让你想起你该记得的东西,我需要你宋栖然,我想把官司打赢。”
她话音刚落,听筒中就传来一段音乐。那段音乐那么大声,响得连坐在桌子对面的赵琳都能清楚的听见。
那是很诡异的一段音乐,充斥着不断重复的高频电子音,旋律却又好像一台就快要没电的唱机,丝毫无法带给人愉悦的情绪。
对于宋栖然来说,那声音听上去更像是别的东西,他仿佛突然看见画面,一大片穿着同色制服的了无生气的人群排成队绕着圈缓慢的行尸走肉一般地围着一座破旧的小操场一遍遍地跑圈。头顶的烈日把跑道的路面都晒化了,他感到烫伤、缺氧、和脱水,感到深而沉重的疲惫和挥之不去溺水般的绝望。
所有那些感情就像是被压缩过又忽然一下子在脑内爆炸那样回到了身体里。
宋栖然抖了一下。他几乎是将手机甩到地上的。原本就脆弱的机器被掼到落地之后又弹起,屏幕一瞬间就粉碎了。那一下动作在安静的餐厅留下巨大而突兀的声响,把赵琳吓得整个人一凛。
宋栖然苍白如纸,冷汗涔涔,满脸遍布阴影像刚从一艘沉船上被打捞起来一样。无预兆的剧烈的疼痛忽而从太阳穴的尖端开始侵袭,电锯一样贯穿了整个头部,他呻吟了一声,整个人委身倒在了座椅里,打着颤抱住了脑袋,指头插进发间,像要把连接头盖骨的那一块皮肤给扯下来一样。
赵琳惊然站起,碰倒了咖啡杯。
“然然!”她迅速靠过来,试图捉住宋栖然的双手,却拗不过一个成年男人的臂力,唯独只能眼看着宋栖然的面色越来越不对劲。她拿出手机,想要叫救护车,可她初来乍到,压根就不知道这间宋栖然带她来的餐厅地址是哪里,她留下一句“你等我,我马上就回来!”飞身跑向前台寻求帮助,全程才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可等到赵琳再次返回去找宋栖然的时候,只惊恐地找到一张空桌子。
桌上的东西全不见了,宋栖然也不见了。他甚至连那个被摔碎的手机都没有带走。
赵孟坐在电脑前面调取街道监控摄像头,对面给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人用指甲抠了抠椅子面。
“老实点!”,赵孟吼了他一声。
今早到辖区里巡逻的民警接报抓了个在小区岗亭偷快递的,结果被送完货转翻头来的快递小哥抓了个当场,两人打了一架,又正逢上小区里一家业主在搞装修,工程队把一堆新卸下的建筑材料堆放在大门口的位置,结果其中的一个脸叫板砖挨了一下,送到医院缝了八针,另一个身上搜出一把管制刀具,一个说是故意伤人,一个坚持正当防卫,说不清了,只好把好手好脚的那个先拉到了所里。
“真他妈不太平。南城立交今天大堵车,所有车只能改道走桥下,给我整的,一上午废了!”马超扑棱着脑袋从外头走进来,他刚去了趟工地给农民工集体讨薪取证,一咳一嗓子眼的灰。
“孟哥,先去吃个饭呗,剩下我来。”他给赵孟打了声招呼。整个上午所里执勤的都在忙,饭点早过了,要不是刚出警回来的路上见缝插针吃了个只手抓饼,这会准得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