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张充满笑意的脸,我恍然发现,原来在没有彼此的世界里,我们也都能与那些悲痛欲绝的瞬间,慢慢和解。五十五、婚礼(下)(1)我在婚礼前一周回到了岛城。我爸开车去机场接我。他站在人群之中,依旧气宇轩昂,眼睛明亮有神。可当我靠近他,看见他眼角间那两道细微的皱纹时,我不得不承认,我那个曾经风流倜傥的爸爸,也终究无法抵抗时间的摧残。他接过我的行李,揽着我的肩膀走向门外。“晓筱呀,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啊?”“看情况吧,你想让我待多久呀。”“我嘛,肯定是希望越久越好的咯!闺女啊,你干脆搬回岛城算了,反正你那个公众号在哪儿都能做,老爸到时候在家里,给你配一台苹果的台式机,随便你怎么折腾都行。”“你都不知道,我最近真是饱受摧残。你妈这段时间,开始不去公司了,每天都闲在家里。她这个人呢,应该没什么朋友,在家里闲得发慌,真是三天两头就打电话来骚扰我,不是让我修这个,就是让我买那个。”“她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是稍有闪失就对我破口大骂啊,我不要面子的吗,我没有朋友的吗,我真怀疑她是不是更年期了?”“你赶紧回来,分散下她的注意力,或者去那个什么中老年婚恋市场上,再给她找个伴儿,再这样下去,你老爸我都要被她折腾死了……”我爸一路上都在和我碎碎念。可是不知为什么,看到他抓狂的样子,我竟有点暗自窃喜。这两个吵吵闹闹了彼此半辈子的人,最终以另外一种方式选择了和解。那些儿女情长,那些爱恨纠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变得不在那么重要。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终于不再去纠结,他们之间是否还存在着爱情。我渐渐懂得,他们是在被一种,比爱情更高形式的情感牵制在一起。那是永远也无法割舍掉的,不需要去计较得失回报的亲情。……推开家门,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家具还按照爷爷奶奶在世时的样子,好好的摆放着。老旧的木地板有些坏了,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仿佛是在替逝去的二老抱怨着我为何久久不曾归家。“哎呀苏岳平,你快点过来,你看这个电火锅怎么不亮啊!”我妈在餐厅里吼着。“什么,不能吧,我昨天看还好好的啊。”我爸换上拖鞋,匆匆赶过去。“我说沈呐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你开关都没按,这怎么会亮啊!”“是嘛……你说谁老糊涂啊你!”我妈照着我爸后背就是一掌,“今天闺女回来我不和你计较!”她快步向我走来,“晓筱啊,路上累不累啊,饿了吧,等会儿就开饭啊!哎呀你怎么又穿得这么少啊,这还没入夏呢,春捂秋冻你知不知道啊!”她转瞬变了脸色,又开始责骂起我。可我只是傻傻地笑着。在她迎头赶来的那一刻,我恍惚间想起了我的奶奶。她曾无数次这样殷切地迎接着我,与我和蔼慈祥的爷爷一起。我蓦地想起征文大赛决赛时的主题。生与死。世态不离生死内,梦魂多在别离中。当有一天,我真正对死亡的真谛有所了解,他们,都已不在。(2)少年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恍若隔世。他和照片上的样子别无二致,只是看起来更瘦了一些。比起高中时的桀骜,此刻的他眉目疏朗,变得柔和了许多。“你瘦了。”他瞳孔幽深,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像一口望不到底的井。“是吗,那不是挺好的么,省着减肥了。”“不好,你瘦得不健康。”我白了他一眼,“你也没胖啊。”他粲然一笑,“说不过就生气,你真是一点儿没变啊。”他的语气像轻飘飘的风,把我拉回到多年前的时光。那些怨念和委屈,像一股浓痰卡在胸口。脑补了无数次的久别重逢,实际上竟如此的轻描淡写,好像这些年的离别,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短暂如须臾般不值一提。他似乎注意到我的情绪变化,没再说什么。“上楼吧。”骆沙家的老房子拆迁了,堵门的地点因此被安排在酒店。我们乘电梯上九楼,狭窄的空间里,秦诀紧靠我身后,我甚至能听到他擂鼓般的心跳声。电梯门开,悠悠和薄忻正要从外面进来。看到薄忻后,秦诀愣了下,继而朝他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