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浮成了家,宋沉烟就彻底成为外人,应该从他生命中消失。她就如同一幅富丽堂皇宫廷油画中的突兀墨迹,本来就不该存在其间。那些相依为命的岁月将来只是她一个人的回忆。雨势渐大,屋顶玻璃上噼里啪啦响,雨点好像打在她心口一点一滴的疼,像吃枪子一样的疼。宋沉烟躺在床上,望着屋顶那扇小窗,大哭一场。雨下了整整一夜,满世界都是湿漉漉的浓翠淡粉。第二日宋子浮回家早,想快速整理好家居让宋沉烟早些回来。见着吴妈在厨房被江孝娴指使得团团转。他放下公文包,拉开餐桌椅子坐下,江孝娴立刻讨好地倒茶来。她小心观察宋子浮神色,见他好像还不知道昨日宋沉烟被她打的事,或许他知道了也不在意?江孝娴有些窃喜,一夜的忐忑不安稍微平复。她也为自己找到正当理由,长辈教训小辈天经地义,宋沉烟与兄长乱伦,挨她的打那是活该,放在旧社会那是要沉塘的,她还后悔昨天下手太轻。自己出了气,多日郁结也消散了些,又扬眉吐气起来。宋子浮知道江父过世,虽嫌江孝娴碍眼,也不好这时候开口赶人,只视而不见没理她,问吴妈:“今天这么早?你没多留一会?”吴妈手上还拿着个瓷碗,盛汤盛了一半。江孝娴颐指气使指着她:“哎,你这汤淡了,回炉重新煮煮,多加点盐和香料。”吴妈嘀咕着:“江小姐,汤吃咸了不健康,宋小姐也不吃香料的。再说这人参鸡汤,哪有放八角香叶的,怪味嘞。”江孝娴垮着脸,将手上一只骨瓷小盏重重拍在餐桌上,那碗底沿立刻磕碎一角缺口,瓷料飞溅起来,朝着她脸上去,江孝娴慌着险险躲过,心里气恼,拉下脸立起规矩:“我怎么说你怎么做,这汤是给我的不是给她的。”吴妈却没有听到她说的话,忙捡起那只骨瓷小盏,看到碗底残缺一角,有些心疼道:“这是宋小姐最喜欢的一套餐具,哎呀,怎么就破了一只。”这套餐具一共十件,也有十全十美的意头在里面,两盅两碗两碟两勺配两双嵌金象牙筷,做工十分精巧,骨瓷薄得透明触手温润,碗沿浅蓝底白色如意纹,边缘烫金。兄妹二人在家用餐时,一向是用这套餐具吃饭。宋子浮眉头轻皱,目光有些浮动,不动声色道:“吴妈,将这套餐具收起来。下回我再去寻一套一样的回来,别告诉她。”“不就是几个破碗嘛?哼,十套八套我也能赔给你。”江孝娴这话像对着吴妈说的,也像是对着宋子浮说的。也没人理她。宋子浮不搭腔,看了看手机又问吴妈:“你今天是没去?还是已经回了?”“宋先生,昨天宋小姐转钟了还没回,她从来没有那么晚过,打她电话也不接,我给她把饭热了几遍,想必太晚了她也不会吃,后来将燕窝温着我就先回来了。”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叹了口气,“我今天团团转着,还没来得及过去。”“一夜未归?”宋子浮听着这话立即站起身,心里突突直跳预感有事,电话拨过去那边是忙音,问安排的保镖也说没见宋小姐,他匆匆走到门口又转身,“吴妈,钥匙。”“哎,这就来,我放房里了。”吴妈忙去后院房间找钥匙。楼梯下保姆房空着,当时宋沉烟看了觉得保姆房太局促,让吴妈住老人房,有阳台卫生间,光线好还宽敞,江孝娴后院那间客房还不如老人房,心里始终不高兴,觉得比个保姆还不如,就有些甩脸色问宋子浮:“你干什么去?”这几日或许是因为江氏家里的事,宋子浮明面上没有赶她走,说话也不那么疾言厉色,江孝娴又觉得感情升温的机会来了,胆子也大了几分。她已经从话里听出来,他是要去宋沉烟那边,唯恐宋沉烟告状,拦在宋子浮面前不让他走。宋子浮接了钥匙推开她,“真当自己是女主人?你在外面怎么作乱与我无关,但在这里,你安分点。”他顾不上吃饭,开车去了宋沉烟那边。宋子浮不是第一次来,即便楼道漆黑也熟门熟路,敲门没有应答,可门缝里有灯亮。唯恐她出什么事,他拧着冰凉的钥匙心内不安,转动锁芯并不顺滑,锁头开了门却还卡住,他提着门用力一推,门才打开。纵然来过多次,也还是第一次进屋。条件比他想象中还简陋,十几年的旧电器旧家具,灯也有些闪,窗子开着,外面的风雨将淡黄色木质窗框刮得摇摇欲坠,漏进来一地的雨水,满屋子风声雨味。他走到窗边抬手将窗户关上,却发现那窗户也关不严,老式的窗框插梢已经生锈变形,连最基本的遮风避雨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