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舅母说的对,你们年岁还小,一切当以身子为重。入了场,谨慎认真些,以你俩的功课情况,会试应没什么问题。”田昀和颔颔首赞同妻子的看法,温和的嘱咐两个小辈。
以往不少优秀举子因一时不甘心硬撑着,最后不但仕途断送,连身子也毁了。
带着众人的殷殷期盼,两人上了早已在府外等着的马车。谭璇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比前几次都要激动雀跃,考过这一次,就要彻底告别举业生涯了。
“公子,还未鸣炮,您和王公子先在车中暖和着。外面落雨了。”马车停在贡院的两百米之外,跟车的山竹忙朝着车中的禀告道。
谭璇拉开窗帘,只见前方火把通明,高大的贡院门前守卫森严,士兵三步一人,十步一岗,异常的肃穆。
透过火光,天空下起了密密的春雨。赶来的举子多是多在车厢里等着进场信号。看着渐急的雨势,谭璇暗自安慰道春雨贵如油,下雨是好事。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响起了进场的鸣炮声。两人连忙从车中下来,山竹等人在后面挎着考篮跟着。
瞅到排在前面的举子脱下棉袍冻的直打哆嗦时,谭璇立时酝酿一下脱衣的勇气。
朝廷还是比较人性的,士子们脱下衣物,是在置着火盆的大厅中接受搜检的,紧接着在第二道关卡的厅堂里洗澡,衙役再次进行搜查。
看着那些衙役面无表情的查看亵衣亵裤,谭璇觉得十分别扭,这种经历不想再有第二次。
在水质尚算干净的大木盆里匆匆洗过,检验过关后,忙穿上衣衫,挎着篮子,穿过最后一道龙门,找到了自己的号舍。
京都贡院的考舍比平江府的略大些,除了两块作为桌案和板凳的厚木板。
还有挡风雨的薄板与油布,考舍一角置着火盆,另一角放着出恭的马桶,墙上还有个不小的壁龛用来存放东西,连马桶都给准备好了,看来吃喝拉撒都要在里面了。
丑时刚过去一半,离辰初时刻还早,谭璇清理过考舍,用蜡烛把炭盆引着,然后把考篮挎在墙壁上的木铆钉上,将考舍用油布和薄板遮的留些透气的空隙,以防煤气中毒。
狭小的空间升温快,待觉得有些暖气后,开始补起觉来。
因心中想着房中有火盆不安全,且睡在光溜硌人的木板上,不时还有冷风往里窜,谭璇一直睡的不踏实,睡睡醒醒。
最后一次醒来,凭着直觉时辰已不早,遂起身从考篮中拿出一小袖珍铜盆,加些水袋里的水放在火盆上烧起水来。
果然没过一会,士兵们敲敲油布,递进来三个热乎的包子与一碗浓稠适宜的粳米粥,作为当日的早饭。
又饿又冷,谭璇趁热赶紧吃了早饭,看着还未用过的马桶,也顾不上讲究,解决完生理负担,用已烧热的水洗涑。
浑厚钟声响起,会试的试卷发了下来。在接卷子时,谭璇竟然发现排巷里隔不多远就有一名士兵持戟站岗把守考舍,惊得他也不敢再偷瞄。
每场说是三日,可真正做题时间只有两天半,第三日的午时交卷离开贡院,回住处暂歇半日,第四日子时再入场。
拿到试卷谭璇如前几场一样,排好页序检查预览,题型与乡试相差无几,只不过题目出的更深入。
仔细认真的填好卷头,看着第一道经义题,谭璇感叹出卷的官员挺会揣摩皇帝的心思,跟着时事走啊。
《康诰》曰:“克明德。”,《大甲》曰:“顾是天之明命。”,《帝典》曰:“克明峻德”
短短三句话皆是出自《尚书》,均是言明德行的重要性。联想时下会试与去年闽地官员上下勾结参与集体作弊一事,谭璇决定从为官之德方面重点陈述。
稍作思索,蘸墨下起笔来,先解释章句之意及出处,再引经据典……孔子曰:“其身正,不令其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洋洋洒洒的写完,颇觉满意,写完发现手都冻僵了,连忙伸到火盆上烤烤,趁着思维活跃继续往下做。
天冷,总是坐着难受,外面的冷风透过油布直撞胸前,冷的打着哆嗦,谭璇做完一道经义后,看一道后面的算术题,起身边活动四肢边想题目。
临近中午,午饭及时的送了过来,一大瓷碗干菜杂粮面条,里面还象征性的放了两块肉片,不得不说,考场纪律虽苛刻,但组织会试的官员却真花心思为下场的举子们着想了。
将满碗面条吃下腹中,只觉浑身暖融融的,手不凉了脚也不冰了,转身拨了拨炭火,把试卷放在考篮中,开始小憩。
大概是夜晚没休息好,又加上吃过饭太过舒适,一觉睡醒已是两时辰之后了。
惊的谭璇赶紧起身,往眼看快熄了的火盆中加些木炭,双手干搓了面庞,心想,夜晚得熬夜了,果然环境条件不能太好。
夜幕渐渐降临,外面的雨却仍然没有收势,猛然想起再过两日便是清明节了。因着一会试,多少举子不能回去祭奠祖宗,或许这样更能激发士子们衣锦还乡的雄心壮志吧。
到了晚上,五道经义题已让他做完,只不过还都没有誊写,谭璇打算把试题全部做完再抄写。
算数题一共三道,做了其中一道,最后一题谭璇浏览时就发现异常的繁琐,内容切合实际,有关税法与算术结合,题中列出几种税收方案,让举子用数据陈明哪种方案最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