皑皑和贺兰敏便是这个时辰到的,匆忙唤来薛素。
薛素把脉道没有大碍,就是晕中情绪反复,有些动了胎气,不是太严重,扎上两针便好。
果然,扎过针后,大概两炷香的时辰,谢琼琚便睁开了眼,清醒过来。
皑皑红着眼,伏在她床头。
须臾攒起一点笑意,赶紧将贺兰泽的回信给她看,“阿翁让我们相互照顾,阿母哪里不舒服,皑皑给你按按。”
小姑娘扶着母亲坐起来,给她顺着胸膛,又膝行上去想要给她按揉太阳穴。不想谢琼琚抬手止住了她。
她握住她手腕,冷然道,“阿母无事,你出去吧。”
皑皑看她一副不耐烦的漠然神态,难免有些受伤。自从回来,谢琼琚对她的态度便是如此,热一阵,冷一阵。
确切地说,对谁都如此。
仿若没有什么她在意的东西,又仿佛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她担负起来。
谢琼琚缓过神,有些意识到孩子的情态,心中有万语千言,手中有举止无数,但是她莫名觉得累,什么也不想动,到最后,只合了合眼,勉强柔和了声色道,“阿母与你祖母说会话,你出去把门带上。”
她看见了坐在不远处桌案旁的贺兰敏。
无事不登三宝殿。
这会仅剩的一点神思,且留着应付她吧。
皑皑合门离去,光线自然暗下一层,贺兰敏起身来到她榻边。
谢琼琚眉间颦蹙了一下,一只手扶在腰侧。
贺兰敏掀开薄衾,果然是胎动了。
“动得这样厉害,让你受罪了。”她伸手抚上胎腹,细细感知。
“阿母此来所谓何事?”谢琼琚并没有避开她,反而往榻背上又靠上些,露出身前更多的位置容贺兰敏抚摸,合眼笑了笑,“妾乏得很,一会又贪睡了,阿母有话直说吧!”
贺兰敏的手顿在她腹上,莫名恼怒道,“你倒是阿母常长阿母短唤得挺顺口,人还没过门,哪来的脸面!”
“阿母亲至红鹿山接妾,众目睽睽下,不是自称阿母接你回家吗?”谢琼琚笑意婉转,低喃道,“阿母喜做伪君子,妾不过是附和您做个小女子。既然您不喜,妾不唤便是。”
谢琼琚顿了顿,“夫人,您有事说事。”
贺兰敏将人来回扫过,收回手冷嗤道,“你如此破罐子破摔,小心旁人性命为你所累。”
“这话,妾得还您。”谢琼琚低眉看着隆起的胎腹,又深吸了口气缓神,“该是您莫要刺激妾,薛大夫不会没告诉您妾的状况,或者在您一手调理下妾身子几何,您不会不清楚吧?妾何时一口气上不来,何时一闭眼再也醒不来,母子俱陨,不划算的怕是您!”
殿中静下几息,贺兰敏诧异的眸光慢慢恢复平静,“薛素道你郁症缠身,思维不济。不想竟让你想明白了!”
“你说的没错。我不在意你性命,但你腹中这个,我是一定要保的。”贺兰敏也不再伪饰,承认道。
谢琼琚颔首,似觉攒了些力气,只应声道,“当日郎君出征,遵从妾意,将妾安置在红鹿山上。一来山有防备,而来他是同前头去冀州验兵一样,将妾的安全重新放在您手中。妾凡有危险,皆是您之错。故而您自然不敢碰妾。只可惜,他大抵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早在妾入山之前,您的计谋便已经开始,是您换了妾的避子药,是不是?”
“怪不得吾儿魂迷心窍,可真是玲珑心肠。”贺兰敏含笑颔首。
“高门后院里的事,大抵你我女子之间会机敏许多……”谢琼琚靠在榻上,又缓过一口气,轻叹,“所以一尸两命,我便还是死在您手上。这同我未有孕而亡,你同样无法向你儿子交代是一个道理。故而,你欲用一生来抵一死,杀掉谢氏,保下谢氏用命换来的孩子,以此逃掉你的罪孽,平息你儿子的怒火,用吾儿之生延续你儿之生,对吗?”
“对!既然你想得这样明白,我亦没什么好说的。也好,总算死也是个明白鬼。”贺兰敏看她一眼,“如你所愿,我还得留着你的命养我孙儿,也不多扰你了。此来就是给你看个喜讯。”
贺兰敏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很明显是贺兰泽的第二封回信。
吾母如晤:
今凉州已定,后将造船渡九皇,各州一统指日可待。望母安好,勿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