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沂州点齐兵马,和你战过一场?还是说你带领那群流民,力抗整个大陈?没意义的,那种事情没意义的……打仗是要死人的,是要死很多很多人的。身为沂州都督,我自然不想沂州百姓受此灾难,所以与其让百姓们战死沙场,倒不如托点关系,给你请个官来做,把事情了结掉。”
说到这里,钱瑾的声音顿了一顿。
“不管是沂阳的郝冲,还是兖州的戚锦山,不管他们如何冒犯于你,眼下他们也都已经是死人了。难道为了两个死人,还要再让更多的活人也跟着死于非命吗?”
“嗯……”
这一刻,杜乘锋看向这钱瑾的眼神却已经变了。
原本在刚看到这钱都督的时候,只看那不堪入目的荒唐场面,他还以为这钱都督就是个纯粹的废物,可现在看来……对方却也是有点本事的?
了不得,真是了不得,起码这一番话说下来之后,他这边却没了跟这钱都督动手的理由。
对方都伏低做小,将之前的事情一笔带过了,甚至连官位都给了,他这边若是再摆出那副杀气腾腾的姿态,要跟着南陈来上一场,那反倒就成了他的不对了。
至于他横下心来用强……这钱瑾却也已经明说了。
这沂州还有什么办法吗?
无非是开城投降,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反正不管谁占了这沂州城,百姓的日子总是要过的。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才意识到,这个沂州都督钱瑾,虽然在武艺上没什么说法,可这一套说辞之下,却已经将个中利害陈述了一个明明白白——就像对方说的那样,大陈不会为了两个死人,就贸然去动一个煞气外放的高手。而在这份优厚待遇之下,他好像也确实没必要跟这大陈拼个你死我活?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钱瑾却又开口了。
“将军大人如若不信,那也是正常,毕竟兹事体大,需要慎重考虑,也是人之常情……这样吧,我这边先奏请朝廷,让将军大人看看我沂州的诚意,正好将军大人也可以在这沂州多盘桓几日,你看如何?”
“先把我的人放了。”
杜乘锋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要点眼前能摸得着的。
毕竟他来这都督府,也是为了把这钱瑾拿下来,用以要挟那些捕掠人放人。至于真把人放了之后……大不了他直接带着人跑路。
反正以他如今这身手,只看这沂州城,倒是没几个能拦得下他的。
“那是自然,本就是一场误会,倒是我们这边招待不周了。”
这样说着,钱瑾却直接招呼了手下,派人去了捕掠人那边,通知放人。
而钱瑾自己,则留下来作陪,跟杜乘锋继续喝起酒来,绝口不再提什么公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杜乘锋这边却也已经发现,这钱瑾确实是个妙人——虽说武艺方面,这钱瑾确实当不起一州都督,但在这酒桌之上,钱瑾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该恭敬的时候彬彬有礼,该活络的时候却又能妙语连出,偶尔说上几个酒桌笑话,却是连杜乘锋这个原本的敌人都被逗的忍俊不禁,甚至开怀大笑。
在杜乘锋的印象中,也就是刘博伦能有这个本事了。
不过论起性格上,这钱瑾与刘博伦却是完全不同的。那刘博伦饮酒的时候,更多是长吁短叹,抒发郁闷,顺便让周围的人跟他一起长吁短叹,可这钱瑾喝起酒来,却是能做到宾主尽欢,让人们乐在其中。
对比着这两个几乎是泾渭分明的人物,杜乘锋一时间也不好判断,在这酒桌之上,到底是谁更厉害一些。
好在,眼下他也不需要再做什么判断了。
只因为那刘博伦,却已经被几个捕掠人带进来了。
“怎么是你这老狗!”
才刚一进门,刘博伦便大喝一声,飞身扑向酒桌。
紧接着,便抄起腰间葫芦,一葫芦便拍在了钱瑾的脑袋上。
一时间,原本还宾主尽欢的酒宴登时便乱了起来,杯盘碗筷尽皆摔了一地,几个捕掠人想要过去拉架,但看到杜乘锋坐在一边之后,却又不敢上前——而杜乘锋这边却也因为酒劲上头还没回过神来,于是这场原本还算是宾主尽欢的席宴,便只剩下了刘博伦对钱瑾的单方面殴打。
“这……”
眼见得钱瑾已经被那酒葫芦打得满脸是血,回过神来的杜乘锋却也有点看不下去了。
“老刘,你等会,再打就真要打死了……怎么说,这人你认识?”
“这是我的义子,父亲怎么能不认识儿子呢?”
说着话,刘博伦便要继续殴打下去。
但趁着这回话的空挡,那钱瑾却也已经翻身起来,扭头跑开了,甚至还抄了一张矮几护在身前,当作盾牌。
架打成这样,以刘博伦那点体力,却已经有点顶不住了,更何况杜乘锋这边也颇为好奇,刘博伦这边与那钱瑾明明年龄相仿,却怎么就当了这个干爹,于是在招呼那几个捕掠人撤掉翻倒的酒菜之后,杜乘锋便也拉着刘博伦先坐了下来。
而在刘博伦开口之后,杜乘锋也才知道,这两个酒桌战神,居然还真有过一段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