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将话筒递给了坐在他身后的蓝御。
蓝御身上还是那身精致的白色小西装,此刻上面溅满了鲜红的血,脸上是已经崩溃的神色,只喃喃道:“如果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一定不会让她坐在窗口的……”
她说着,忽然捂住面庞,痛哭起来。
那个男记者似是颇为难为情的样子,接过了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毛巾,给哭泣的蓝御披在肩上,又在她肩头拍了两下以示安慰。
面对泣不成声的蓝御,男记者有点尴尬,然而出于他的工作需要,此刻还要继续不近人情地问问题,只能伸手摇了摇蓝御的肩,又问:“那请问蓝小姐,为什么采访的时候,女王会从墙边的座位中途换成窗口的座位。”
蓝御还在哭。
男记者有点难为情,只能递了一张纸过去:“蓝小姐?”他递过去以后,又低声道:“我们是直播……”
蓝御擦了擦眼睛,低声道:“因为女王已经怀胎九月了,气色非常的不好,但是帝国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极度需要女王站出来平复大家的情绪,所以工作人员告诉我,女王的照片一定要显得气色良好,才能给大家以希望……”
她说着,又低头哭了起来。
男记者实在是不能继续问了,只能带着镜头在案发现场转移拍摄,由于他们对新闻公开的权利有限,所以并没有给女王的尸体一个特写,只是将镜头转向了窗口。
“我们可以看到,这里的窗玻璃上有一个弹孔,正是子弹射进来的方位,当局警察此刻正在对面的建筑上搜寻证据,而对面的那栋建筑,正是卡兰王爵的故所,由于半个月前王爵去世,现在一直空置……”
讲到这里,电视台切换了内容,电视上的内容又变成了有关帝国安定的消息。
老邢接过遥控器,将电视机关掉,叹了一声:“本来今天是小夙订婚的发布会的,现在是办不成了哟……”
坐在病床上的景和裕皱眉:“怎么回事,这件事政府为什么不保密,反而大张旗鼓地泄露了出来?”
老邢说:“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他说着,凑近了景和裕,哑声道:“最要命的是那个孩子。”
屋子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老邢有点沙哑的声音在安静的空气里传了过来,带着点阴谋的味道:“女王怀胎九个月了,那孩子差不多已经成熟了,现在帝国的医院正在抢救,内兄,你看这件事,咱们是支持新王,还是支持这个孩子?”
景和裕陷入了沉思。
这时候,一直站在旁边的景深忽然叫了起来,声音里带着这个年纪的孩子特有的热血:“你们怎么都这样?”
原本一屋子的人都在精打细算,他猛然这么一高声喊,全都被吓了一跳,齐齐转过头去看着他。
景深气急败坏地说道:“现在可是死了人啊!女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你们都不关心她?你们都在盘算着下一步支持谁,你们是不是人?”
屋子里的三个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他,尤其是他父亲,此刻阴沉了脸,极为不悦地挑了挑眉毛。
景深被大家这么一看,不由觉得有点发憷。他习惯性下意识缩脖子,但是这次固执地梗着脖子不肯动。
父亲和姑父的眼神他熟悉,就是那种大人看着不懂事的小屁孩的神色,他早就习惯了被人当成小屁孩,可是最关键的,平日里最了解他的姐姐,也在用那种看小屁孩的眼神,不屑地望着他看他。
景深慌了,他一直以为,姐姐和他是相似的,至少不是他父亲那个世界里的人。
景深有点怕,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怯怯地喊了一声:“姐,你怎么也……”
站着对面的景夙麻木地看着他,不说话。
这时候,老邢转过头去对景和裕说:“你怎么看?”
景深彻底被人无视了。
景和裕道:“那孩子怎么说也是正统,一出生就死了娘,公众对他的同情,势必比那些王公贵族们多,更何况,这种时候不管是谁继位,都会被指责为欺负孤儿寡母,名不正,言不顺。”
景深徒劳的叫了一声:“一个女人可是刚刚被人谋杀啊!一个怀胎九月的女人!”
老邢用那种哄小孩的语气对着他一送手:“去去去,玩儿你的游戏去,大人的事情小孩别插嘴!”他说着,又低头看向坐在床头的景和裕:“然而现在情况混乱,各阶层都等着一个能力挽狂澜的领袖出现,如果是一个不满月的婴儿继位,那起义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景深绝望地喊了一声:“姐!你也这么想?”
景夙已经把烟拿出来了,然而忽然想到医院里不能抽烟,又默默地揣了回去:“不归防暴局管。”
景深就是一傻:“啊?”
揣了烟以后,景夙在兜里摸了一个遍,都没能找到可以替代烟的镇定剂,只得作罢。“这件事应该是皇室那边出人来查,警察和军队配合,如果查出来凶手是人狼,那才是防暴局的管辖范围。查出来之前,都和我们无关。”
景深忽然感觉到一阵惊恐。
那种陌生的冷漠与疏离,正完整地呈现在他姐姐那张麻木的面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