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渊坐在地上愣了愣,他没想到苏禾已经如此胆大包天。
苏禾也有些惊讶,他本没觉得自己用了多大力气,结果却意外显著,他半张着嘴望向坐在地上的祈渊,半天才缓回神问道:“祈渊你……你没事儿吧?”
祈渊长出一口气,然后猛地站起向苏禾走去。
苏禾本也是心虚,觉得祈渊就像是一团黑影似的向自己压过来,他畏畏缩缩地往后退,直到后背贴着墙壁无处可逃了才罢休。
祈渊沉着脸色,伸手捏了捏苏禾柔软的下唇,道:“反了你了?”
苏禾含混不清地哼唧了两声,却随即被祈渊捂住了嘴。祈渊四下望了望屋中,眼中流露出几分疑惑,小声对苏禾道:“别出声。”
苏禾不知怎么回事,但还是听话地一声未出,甚至连眼睛都未敢眨一下。
祈渊侧耳听了听动静,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放开苏禾向窗边走去,推开窗子向屋外墙根望去,瞧见一朵盛开的芍药轻轻摇着叶子。
苏禾挤到他身边来也向外望去,问道:“它……是自己找回来的?”
“恐怕是。”祈渊道,“你把它扔在什么地方了?”
“后山背风处。”苏禾道,“不是很远的地方,但也不算近了。”
祈渊摸了摸下巴,这个时候还不忘用言语刺一刺苏禾,道:“原本叫你扔你偏不听,这下恐怕是个大麻烦事儿了。”
苏禾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再怎么样怕是也比你强。”
祈渊听了这话,狠狠捏了一下苏禾的脸,然后道:“实在不行,我明日再将它送远些。”
“多远?你能保证它不再找回来?”苏禾问道。
“它再敢回来我就挖个坑把它埋了。”祈渊说道。
苏禾闻言温煦笑笑,然后出门去抱起墙根下的芍药,放回窗沿边,对祈渊道:“那这事明儿可就交给你了。”
祈渊嗯了一声,不大愉快地看着芍药花,芍药有灵性,被祈渊这千年老妖盯得也不敢再摇叶子了,老老实实立着,看上去和其他草木没有任何区别。
苏禾瞄了祈渊一眼,忽地忆起他前些日子所说的什么武当山、道士之类的事情,便小心翼翼探问道:“祈渊,你当年是如何成妖的?难道也像这芍药似的,沾染了其他妖的气息?”
第二十五章
祈渊被苏禾问得一阵恍然,毕竟那都是过于久远的往事了。
一千年前,冬日也是如此漫长,祈渊那时也不过是一条活动于武当山中的小蛇。不过从那时起,祈渊就有懒怠的毛病,甚至懒得在寒冬将至时寻个合适的洞口冬眠,而是在实在冷得受不得时,偷偷钻进武当山的道观取暖。
道观的屋子中燃着炭火,自然比外面暖了很多,祈渊自墙根爬进来,攀上一个半人高的柜子,窝在柜顶望着屋中的暖炉里跃动的火苗,忽闻屋门吱呀一声轻响,有一个灰衣道士自门外走进来。
祈渊生怕自己被发现,忙向后缩了缩,却不经意地将柜上的一个酒坛子碰倒,酒坛残片碎落一地,酒水自柜顶滑下,散发出一阵醉人酒香。
刚进屋门的道士听了酒坛碎裂的声音后一怔,抬头向柜上望去,见一黑蛇贴着暗影而行,明显是想要逃跑,道士被它的狼狈模样逗得哈哈一笑,伸手将他捉回缠在自己的手掌上,道:“如此深冬,你这小蛇还在四处乱窜,不怕冻死?”
祈渊立着脑袋去看那道士,虽听不懂他说什么,却也觉得他没有恶意,祈渊便歪了歪头,转头去看屋中的暖炉。
道士哦了一声,心下会意,笑道:“你这蛇到还挺聪明,知道跑到我这里来取暖。不过我也不能白白让你取暖,况且你还打碎了我的一坛好酒呢,就罚你今日陪我喝一杯,如何?”
祈渊只顾着向往炉中炭火,没在意道士早已斟了两杯酒,并将一杯举到了他的面前。祈渊被面前突如其来的浓烈酒气熏得后躲,但又被道士笑呵呵地推回来。那道士柔声劝道:“喝下吧,对你许是没有坏处。”
祈渊看了看那道士,又看了看面前的酒杯,竟像是听懂了似的缓缓把脑袋伸进杯口,用嘴巴沾了少量酒水,这酒入口极其辛辣,但是祈渊咽下后又觉得身子里暖洋洋的,竟是舒畅了不少。
祈渊咂摸一下口中余味,好奇地瞧了瞧杯中无色的液体,然后又向杯口探去脑袋,不大一会儿功夫一杯酒就见底儿了,不过祈渊也慢慢醉了,他就这样晕晕乎乎地成了一只妖。
后来祈渊也常常遇见那个道士,甚至逐渐懂得那道士所说的话,再后来那道士就教了他一些修行之法,也常在深夜无聊时摆上两只酒杯邀他喝酒。只是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祈渊很快发现自己再也见不到那个将他点化成妖的道士了,但却有另一个更年轻的道士来找他,也会给他带来一些好酒,或是授予他一些道家法门。
一次祈渊忍不住去问第一位道士的事情,这才知道那道士便是已证道成仙的真武大帝。而且这真武大帝在登仙之前还嘱咐自己的弟子好生对待他这只蛇妖。
如此,祈渊与武当道观的缘分就一直延续着,每一任观主都对祈渊不错,谁让这蛇妖是当年真武祖师爷亲自点化的呢,所以柳疏逸有时候把祈渊称作武当山的蛇祖宗也是有渊源的。
只是世上任何事都有终结的一天,两年前的某一日,祈渊仰在山顶的一块大石头上晒太阳时就忽然觉得自己熬不过下次天劫,毕竟这世上迈过千年大关的妖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