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见该拢络的人都谈得差不多了,越来越闷烦的我便推说挂心前方战事,需早日赶回。众人一听事关战局,忙忙将我放行,我终于得以脱身。匆匆赶回前线,抵达时,已是天黑。到军营中汇报完此次奉令回朝的行为后,诸将拉着我就要去喝酒。我这才知道连日来双方势均力敌,今日我军小胜一仗,为提高士气,特小贺一番。这些日子来,我实在怕极了酒席,根本不敢再度前往。于是托说路途疲惫,我已累至人仰马翻,实在是不行啦,央众人放过我。众皆哈哈一笑,不再跟我计较,大发慈悲的放过了我。陈茜身为主将,怎可不到席?自然他是跑不开的,得去与三军同乐。我跑回房中补眠,怎奈房中实在太过闷热,根本无法入眠,于是拿了枕席,跑到外面庭院里睡下。这个选择果然是英明神武又睿智的啊,庭院里凉风习习,落花纷飞,哪里是那屋内所能比的?在花香中,我缓缓睡去……醒来时,才发现那人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盘膝坐在我身边,手持酒壶,自酌自乐。他身后,是纷飞的落花……包绕在淡淡花香中,望着他,那一刻,我心中宁静又满足。看我醒来,那人兴高采烈的就自身边拿起一张纸,邀功道,“阿蛮,阿蛮,我刚才来时,你睡着了,我就在一边守着。月光下的你,真是太美了!所以我诗兴大发,特地为你做了一首诗!”陈茜会做诗??呃,这个、这个……不是我揭他老底,这人在文学方面,实在是没什么造诣。他会做诗?!真是难为他啊。接过纸一看,上面赫然写道:昔闻周小史,今歌月下人。玉尘手不别,羊车市若空。谁愁两雄并,金貂应让侬。看罢,我哭笑不得。老天,这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讽我?羊车?那是两晋时因后宫嫔妃如云,弄得皇帝眼花缭乱,不知该选谁侍寝才好,为显公平,于是驾着羊车在皇宫奔驰,羊停在哪里,就在哪里歇下,然后召其处之嫔妃侍寝。为邀宠,聪明的妃子就在路上撒了沾盐的竹叶,诱羊前往……这家伙,到底在写些什么??看那人喜孜孜的望着我一副等待表扬的模样,只好自地上跃起,走过去,摸摸他的头,连声赞,“写得好写得好写得真是好。”那人一脸狐疑,“我怎么听着,就是觉得大有敷衍之意啊?”“哪有?呵呵。”我傻笑带过,看他还要质疑,忙赖在他身上撒娇,“这么多天不见我,有没有想过我?”捧起他的脸,连连狂吻,“我好想你!我好想你!!”这话不假,我去京都这些天,虽日日跟他有书信往来,互通信息,但见不着他的人,心里总是挂着的。即使身处建康,也仍在为他担心:会不会被敌人伤了?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会不会有人来刺杀他?会不会又睡不安稳?有没有记得三餐定时?气候变化时有没有记得增减衣物……--哪里有一日放得下他来?见他不答话,也不生气,就一个劲的闹着他,“有没有想我?有没有想我?”那人脸有些发红,声音小得差点就没听到,“……想……”我装模作样的掏了掏耳朵,“声音太小了,没听清楚。”又大了些,“……想。”我双目望天,碎碎念,“声音太小声音太小。听不到听不到根本就听不到。”“喂!”那人面红耳赤的瞪着我,“你不要太过份了!”我得意洋洋的回他,“听不清楚就是听不清楚!”那人猛地自地上跃起,以恶狼扑羊之姿将我扑倒在地,压在我身上,那人凝视着我,眼睛眨也不眨,渐渐的,他的眸色加深,他缓缓跟我说道,“阿蛮,我想你。非常非常想你。”我伸手搂住他,“我也想你。”“真的?”“当然是真的。”“那你都不知道早些回来!”他指责我,“早在数日前皇上就已经回宫议事了,你却仍在京都呆着,不回来!”我无奈的回答,“大人,那是在为你老人家出力啊。不给你拢络好百官,以后起事时你岂不是要大开杀戒。为免去众人之劫,也为了你将来能顺利过渡,当然得去做足门面功夫。”陈茜反心日显,早对大宝虎视眈眈,今后这人怎么可能不夺天下?他夺天下,若百官迎奉,自然大家一切安好;若出几个节烈臣子,责他是什么乱臣贼子,只怕他会大为头痛。而且,依着他那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性子,到那时,大开杀戒,兴起一片腥风血雨肯定是再所难免。一旦杀戮,人心更是不稳,内忧加上外患,届时,局面只怕是非常不好收拾。所以,只有由我这苦命人来为他收买人心,扰络众官了。那人气鼓鼓的说,“我就知道你一向伶牙利齿,我什么时候也说不过你。”“我占了理字嘛!”“还说!”“就要说,我占了理……”“还说,还说!我让你说!我让你说!”那人手伸到我腋下,闹我。我最是怕痒,一边躲,一边笑着喘息,“别别别。怕了你!真是无赖!”“敢说我无赖?”那人狰狞的一笑,“阿蛮,不想活啦?”眼看魔掌又要落下,我只好告饶,“天下最最英明神武无所不能公平厉害的陈茜大人啊,请放过小的吧!”收回欲伸向腋下的手,那人拍拍我的脸,“这才乖。再说两句来给大人我听听。”我失声惊呼,“啊,还要说?你不嫌太假啦?”“嗯?”看他手一举,我非常没有骨气的就变节了,于是开始歌功颂德,“陈茜是天下最最善良仁慈之人!陈茜是天下最最英勇善战之人!陈茜是……”一时之间,谀词如潮,那人咧着嘴笑咪咪的听着,一副自满状。足足说了一刻钟,说得我口干舌燥,于是停下,问,“大人,可满意了?小的可不可以暂停?”那人的脸凑近我,色迷迷的说道,“你还忘了说一点,我在床上也是能征善讨!--所以,该罚!”话刚落,便开始动起手来……看出那人眼中欲望,我白他一眼,提醒道,“这是在屋外。”“那简单,我们进房好了。”跳起来,将我自地上捞起,扛了我便往屋中跑……一夜恩爱自是不在话下。注:昔闻周小史,今歌月下人。玉尘手不别,羊车市若空。谁愁两雄并,金貂应让侬。此诗确为陈茜为阿蛮所作,以表情意。野史中有明载的永定二年八月,周文育、侯安都、徐敬成三人向看守他们的宦官王子晋许以厚赂,王子晋于是在黑夜中假装出去钓鱼,将三人载上岸后自行离开。他三人藏在深草中,一路小心翼翼,终于逃回了建康。回京后,他三人主动到朝中请罪,永定帝赦免了他们,并将其官复原职。周文育、侯安都、徐敬成三人感恩不尽,誓言必将平王琳,以雪前耻。十月,余孝顷之弟余孝励、其子余公拨据旧棚。永定帝派遣周文育出豫章讨之。乱军强大,故双方僵持不下。永定三年,五月,周文育,周迪,黄法?共讨余公扬,豫章内史熊昙朗引兵配合。周文育命安南将军吴明彻率水军给周迪运粮,周文育自率众军入象牙江。王琳遣其部将曹庆率二千人以救余孝励,曹庆随兵攻打周迪、吴明彻。这一役,陈军战败。眼见陈兵连连失利,而王琳越发声势浩大,熊昙朗决定向王琳投降,为表其诚意,他将周文育刺杀。永定帝震怒!同时,皖南战场上,陈茜连胜数仗。至此,陈、王二军相持不下,均不敢轻举妄动。永定三年,六月,戊戌日,亥时三刻。陈茜收到探子快马回报:因忧心前方战事,丁酉日,永定帝在朝堂上头痛欲裂,脸涨得通红,一时之间,竟昏了过去。癸卯日,丑时二刻。我与陈茜正卧床安眠之际,忽闻破空之声。原来,是刺客到了!自收到永定帝急病速至病危的消息后,我即加强防守,小心提防。生怕陈霸先来下了毒手。--陈克早逝,陈霸先所钟意继承大位的次子陈昌仍身处北方,而陈茜手握重兵,怎看也是心腹之患。若陈昌归来就位,而陈茜拒不奉诏,轻易即可引起兵变,而后弑其弟,篡其位也不是不可能。从陈霸先的性格来看,极有可能会在病终前先为新帝除掉阻碍。因而我早在陈茜身边布下天罗地网,严加保护!果然他还是派了人来!还好我早有准备!来行刺者共有五人,统统生擒,眼见行刺不成,三人咬舌自尽,我眼明手快将那剩余二人的穴道制住,经过仔细拷问,二人终于打熬不住,招了供,果然,是陈霸先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