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琼琚抬眸看他一眼,还是未曾言语。
贺兰泽便又道,“青州处来书信,你……谢琼瑛处当不日就会来攻伐此处。”
谢琼琚抚拍孩子的手顿了顿,凑过身子拉来被褥,给他盖好。看他的目光愈发温慈。
然转过身来,面上容色却是黯了黯,“不说旁的,若不是丁刺史误入那盏酒,如今郎君已经不能坐在这处与妾闲话了。再论皑皑在他手,人人为他棋子,两镇百姓因他旦夕殒命,他罄竹难书。故而郎君择日沙场见,生死间不必留情。”
她抓上他左手臂膀,伏在他肩头,“他是妾阿弟,既各为其主,死后妾自为他收尸全手足之情。但是妾的郎君,妾的孩子,需长长久久伴着妾。”
“妾很好,没有旧疾发作。往事记得也不甚清楚,但是妾很清楚,永远都会与郎君站一起。”
她绸缎般的青丝覆在背脊,梳洗后的发间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桂花油芳香。
贺兰泽五指插入繁茂乌发中,一缕缕嗅,一丝丝看。
他记得,当年她生孩子的时候,产痛之际,汗透发丝,他也这般拨开她披散的长发。却忽见一根华发,如雪夹在青丝中,狠狠发刺痛他眼眸。
如今,五年过去,他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人,搁在掌心养护,终于养出血色芙蓉面,青丝三千丈。
“把他抱走。”他抬手示意不远处的侍女,只将怀里人卧上床榻。
翌日,九月二十八,探子飞鸽传回消息,谢琼瑛领全部兵甲奔往云中城。贺兰泽接过情报,放出另一只鸽子,催促贺兰敕的援兵。
眼下贺兰敕已经聚兵三万离开辽东郡,往云中城而来。
底下参将建议道,“将军,观天色,之后数日皆有大雨,我们可要加快速度?且子辰县较我们更近于云中城!”
贺兰敕道,“既要下雨,且安营扎寨,修养两日。”他并不是不愿支援贺兰泽,只是心中所想,这般被召回去,若是过于听命,手中权柄转眼即逝。
即是前往增援襄助,便该是个辅弼模样,且不能被轻易撸去荣耀。
于是出辽东郡百里后,九月二十九,乌云密布之际传令扎营修整,只道待过雨止,再行救援。
却不想这雨时大时小,就没有停止过。
转眼两日过去,云中城中虽未有催援,但贺兰敕自己观天色,只道不好。西边尽头聚满鱼鳞云,此乃暴雨征兆。
此去并州云中城,还需越过冀州群山,恐遇山洪。
遂连夜传令拔营冒雨出发。
然天不遂人愿,果然在进入冀州后,十月初五这一日,连着前头两日暴雨,引发山洪。三万大军滞在该处,莫说前往救援,就是自救都艰难异常。
而此时的云中城中,早已是刀枪剑戟厮杀,战鼓占星辰。
本来是就是兵力相当的两处,莫说皑皑在其手,就是不在谢琼瑛手中,贺兰泽攻城也是占不到便宜的。
是故才拼命想法子引谢琼瑛前往。
搏的就是一个引君入瓮。
但是犹豫城中七座哨台被毁,远程暗杀的弓弩手,弓箭手便都发挥不了战力。贺兰泽之所以同意以这样大代价取得谢琼瑛掉以轻心,原就是想着有贺兰敕三万援兵。
如此加上二比一的战力,再行瓮中捉鳖之计,以此胜算更大,伤亡更小。
结果万万没想到,贺兰敕处会如此延缓行程。
这是厮杀的第三日。
谢琼瑛是十月初二到达的云中城。
彼时按计划,贺兰泽命人应敌,并州将领则成懒政状态。
阵前两军将领交锋数个回合,谢琼瑛下观战况,上查并州士气,一时未急攻入城池。两军战一日,得最新军情,原是有部分并州旧将早早便迁入定襄郡,并不在这场战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