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兴国四年。九月。
秋高气爽,草茂马肥,正是游牧民族在一年中,发起南侵攻势的最佳时节。而讨债的绥朝人,果然在先帝太宗惴惴不安的等待中,如期而至。
九月初三,为报,太宗围幽州一役,之仇,绥主----耶律献,钦点,燕王----韩光寺,为南面行军都统;又命,刚在高粱河之战,取胜的耶律歃、耶律修格,二人,充任副帅,统兵十万,由幽州南下,挥师攻匡。
虽然此前,在围攻晋阳的过程中,匡朝军队曾击溃过,救援北韩一朝的绥朝军队。但一场幽州之战,双方的实力对比,已悄然发生改变。
绥朝乃新胜之师,此时兵锋正盛,又怀着满腔复仇的怒火,而匡朝刚刚遭遇重创,军心动荡、士气低迷。胜负的天平,似乎从一开始便在向绥朝倾斜。而这也是,匡祖立国以来,匡朝疆域,第一次,遭遇外敌入侵。在高粱河的战役惨败之后,如果匡朝军队不能及时遏制颓势,这个新兴的中原王朝,恐怕将会面临灭顶之灾。
九月三十日,绥朝,燕王----韩光寺,统领诸路兵马,进至满城,在此集结兵力,准备南下,进攻镇州。而镇州、定州、关南三地的守军,并没有采取消极防御策略,当得知绥朝入侵的消息后,诸军亦纷纷北上,主动迎敌。
在绥朝军队抵达满城之际,镇州都钤辖----牛庭翰,一部,已率先,前出至徐河南岸,与绥朝军队,遥相对阵。
驻防关南的,河阳节度使----?雁晋,一部,则潜行至满城西北处,准备伺机从敌军后方发起攻击,并阻断其归路。
而戍镇州的,镇州节度使----栗邯焭、知定州的,殿前都虞侯---嵟汉,亦率其所部,由镇、定两州发兵,并相继抵达满城附近,向徐河南岸的,牛庭翰军队靠拢,三部会合之后,匡朝军队兵力,已达到八万人左右。
两军对峙,大战一触即发。此时,右龙武将军----赵炎缙,登高遥望,只见燕王----韩光寺,麾下大军,横亘东西,不见其尽头。这些倾巢而出的绥朝兵马,在旷野之中,排列成数个巨大的方阵,随时可能对匡朝军队,发起致命一击。
战旗猎猎、刀兵如林,十万绥朝精锐,在近距离,造成巨大压迫。倘若不是身处战场,又如何能够真切体会?更何况此时,匡朝军队要面临的,还不仅仅是兵力和士气上的劣势。
早在绥朝军队南下之前,太宗便赋予了,河北道,前线将帅们,高度的用兵自由,准许其根据战场态势,“便宜行事”,而这也是镇州、定州、关南三地将领,在获悉敌情后,敢于主动出击的原因所在。
太宗未能亲临战场,在授予诸将前线指挥权的同时,又赐下了一份《战场操作指南》,留下了具体作战的阵法图,“赐阵图,分为八阵,俾以从事”----平戎万全阵图。这是一种利用步兵与武器装备相结合,形成稳固阵营,从而对抗骑兵冲击的作战思路。
此阵,将匡朝军队,分为前、中、后三军,共八阵,阵与阵之间,相距百步。其中主力的中军,以数万步兵,组成三个巨型方阵。各方阵的前端,配备大量弓箭、步弩等,远程射杀武器;阵中士卒,持盾牌长枪,向外戒备,阵前,又辅以鹿角、拒马等障碍御敌;而环绕大阵四周,再布设大量辎重车辆,既能充当掩体,又能阻滞对手骑兵的快速突破,最后,在整个大阵左、右两翼,各预留一万骑兵,进行机动支援。
客观而言,由于匡朝缺马,难以正面与绥朝铁骑抗衡,因此,平戎万全阵阵图中,“以步制骑”的战略意图,其实并没有问题。仅从“万全”之名,便不难看出该阵法,在战场使用时的广泛性和普遍性;只是,在形势瞬息万变的战场,只有因势利导、随机应变,方能始终掌握主动。正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没有哪种策略、阵法,可以做到真正的万无一失。
然而,君令如山,此时的匡朝军队统帅、奉命节制诸军的,殿前都虞侯----嵟汉,也只能无奈的选择,按图索骥,匆忙传令大军布阵,欲按照太宗的旨意,以平戎万全阵应敌。
风雨欲来的满城,战场气氛,压抑而绝望。外敌入侵之际,谁又愿意,用一种注定失败的方式,面对战争?在一片沉默的忙碌中,负责了望的监军----赵炎缙,见己方大阵,缓缓展开,慌忙驰马,来至阵前,高声劝谏主帅、嵟汉,道:“我师星布,其势悬绝,彼若乘我,将何以济?不如合而击之,可以决胜。违令而获利,不犹愈于辱国乎!”
平戎万全阵,不仅布设时间冗长,而且其本身,是由众多大小不一的阵型组成,在兵力并无优势的情况下,如此布阵,无形中便会分散、摊薄,匡朝军队有限的兵力。
另外,中军的三座大阵,阵型之间,相距不下百步,巨大的空隙,更会给敌方骑兵以可乘之机。若是像这样,以不变应万变,寄希望于,用一种固定化、模式化的战法,去赢得战争的胜利,实在是,有些侥幸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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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满城战场,即使不考虑平戎万全阵,是否具备“万全”的功能,仅仅只是设置这个规模浩大、结构繁复的阵型,也需要花费大量的准备时间。
而在此期间,虎视眈眈的绥朝人,随时都可能对匡朝军队,发起致命一击。
稍微有些战场经验的将领,也知道,凭借这样的万全阵,面对着十万虎狼之师,注定是凶多吉少。
合兵,尚有一战之力。赵炎缙的建议,也契合着此时所有将士的心声。
只是,主帅嵟汉,却忧心忡忡地,指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万一不捷,则若之何?”
嵟汉的担心,其实不无道理。若是他们按照太宗御赐的平戎万全阵阵图作战,即使失败,顶多,也就是丢官、撤职的下场;而抗旨不遵,那很有可能,要面临杀头的风险。尤其是在对武将戒心重重的匡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无异于触碰了,匡家天子最大的逆鳞;而满怀忠诚的谨小慎微,才是领兵者应该时刻把握的底线。
面对主帅的优柔寡断,脾气火爆的赵炎缙,当即厉声高呼:“倘有丧败,炎缙独当其责!”
嵟汉仍然犹豫不决。
关键时刻,镇州监军----厉季砻,挺身而出,朗声作出了决定这场战争最终走向的承诺:“兵贵适变,安可以预料为定?违诏之罪,季砻请独当之!”
赵炎缙与厉季砻,皆属,外戚。二人身为监军的职责,本是监督主将,运用平戎万全阵阵图。有了厉季砻的出言担保,主帅嵟汉也终于下定了决心,传令变阵。
其后,嵟汉等将领,调整临敌决策,违诏、变阵,高水准发挥运用谋略,指挥匡朝军队,排出了,实用灵活的前后两阵。第一阵,全由弓弩手和骑兵组成,负责快速突破;第二阵,则全员轻装,待前阵发起进攻后,再伺机跟进增援。瞬息之间,零散的阵型,开始合而为二,一前一后,逐渐形成,连接紧密,且互为依托的,两座大阵。
而为了防止绥朝军队的突然袭击,确保匡朝军队能够更加从容的排兵布阵,前线众将在紧急商议之后,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抓紧时间,用诈降计,麻痹绥朝军队,向对方主帅、韩光寺,假意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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