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这份戚府护院的证词,与酒楼掌柜所言对不上……”
项武将几份不同的证词摆在一起,后又抽出另一份口供:“初审时,这个戚府护院说,十九日当天午夜亲耳听到戚大人与山匪在房中密谈,可在酒楼掌柜指明,戚大人十九日一直在外未归府后,这护院又反嘴说是自己记混了,他听到密谈的时间是二十日丑时,并非是十九日。”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错漏,但前后不一的证词可信度实在不高,尤其那护院只是一人所言,并无旁人作证,而反观酒楼掌柜,却是有不少小二和当日的客人证实所言非虚。
按理来说,在这种真假不明,前后相悖的的情况下,负责审讯的官署应该先查验证人的证词是否掺假,得出结论后再对涉事者进行审讯。
但是,很明显启阳府衙没有这样做,他们只是简单的多询问了护院几次,在对方确定证词里的时间地点后,就做了认同,以此给戚大人定了罪。
启阳都护通匪案,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戚府护院是最主要的证人,仅因为他的一句“我听见……”,便给一个守境安土的都护大人拖下了台。
项武有些唏嘘,宁绝也拧了拧眉,不过,相较于证词,他心里疑惑的另有其事。
“听闻启阳都护戚大人武功高强,一个小小的护院,竟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偷听到他的谈话吗?”
如果是旁的事也就罢了,可这是通匪,是会杀头灭门的重罪,作为一城都护,就算再愚笨,也不至于在自己府中与人会面,还没有任何防备的,光明正大的谈论那些能害死自己的话。
他是不怕被人听去?还是笃定无人发觉?
只怕这两点都不是……
脑中思绪翻转,项武指尖点在那白纸黑字上:“若是故意设局,那这人说了什么,都能成为关键证据。”
翻到记录证物的那一页,他道:“这份民众共呈的指证书,我记得原先没有那么多人,并且,戚大人在经受调查期间,坚决否认自己与山匪勾结,对那库房里搜出来的几万两金银更是一无所知,但仅过了几日不到,他便与指证的护院一样,改口认下了所有罪行。”
没人知道他态度转变的原因,也不知道真相是否如他所言,反正呈到启安帝面前的,就是一纸认罪画押的诉状书。
宁绝挑了挑眉:“所以,大人觉得此案有疑?”
“……”
项武嗫嚅着双唇,明显是有话要讲,可不知为何,那嘴巴张了又张,就是理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压着浑身的不适,他挣扎许久,才僵硬的吐出几个字:“难道,你不觉得,很多地方说不通吗?”
“是有很多疑点……”
宁绝点头认同,不过比起案子,他更好奇项武的变化,明明刚才还侃侃而谈,为何这会儿又吞吞吐吐,好像话都说不明白了?
审视的眼神落到他身上,宁绝试探道:“不过戚大人都自己认罪了,想来也没有冤枉了他。”
项武闻言,瞪圆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宁绝明显看出他想反驳,但那张嘴就是张不开,糙汉的脸涨成了别扭的形状,握成拳头的指节咔咔作响,就在宁绝以为他要憋死自己的时候,他低下头,艰难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认罪,也不代表,真的做了那些事。”
避开目光直视,他似乎畅快了些,继续道:“或许被逼,或许被威胁,能让人认罪的办法……很多。”
皇帝日理万机,无法事事亲为,因而底下弄虚作假,栽赃陷害的事屡见不鲜。
或许启安帝也是想彻底整治这股风气,所以在置办监察司后,第一件事,就是翻出往年那些草率定刑的案子,意图借此揪出几个领头羊,杀鸡儆猴,威慑其下一些心思不正的官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