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安王冷眼看着裕阳王,沉默不语,避而不答,只是安安静静的站立着,动也不动,一脸惬意轻松……裕阳王见此咬紧牙根,喘了口粗气,软声道:“小弟听闻大哥最近在为军营物资发愁,正好小弟这儿刚到一批物资,如果大哥需要,小弟便派人给您送过去,您看如何?”
“那感情好,我那儿正缺呢,为这事,我愁得头发都快白了……那就有劳裕阳王了。”瑞安王这才发了话,开了口,淡淡的笑了笑,显然是利用此事狠狠坑了裕阳王,捞着一笔免费物资,来这一趟,了却心中两件大事,林元溪心中舒坦不少,转身便要离去,还未出门子,猛的又停住脚步,回头道:“裕阳王强硬将本王留下的事,我就不追究,但我女儿的事儿还未了结,裕阳王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向我女儿赔礼。”
然后便带着林初晗,大摇大摆的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开。
王妃冯氏寒着一张脸,紧紧揪着手中帕子,忍着怒气,道:“王爷究竟是何意,麟儿身上的伤,就这么算了?”
“不算还能怎样?”裕阳王泄气的吼了一句,他堂堂一个王爷,朝品阶比他高一截的瑞安王赔礼,虽然心里不太舒坦,但总的没丢脸面,此事一过便了,他也不会小气的记在心上,可瑞安王居然得寸进尺,让他跟一个没有品阶的庶女赔罪,这对他来说,简直是莫大羞辱。
“父王,您的儿子被那个贱女人害成这样,您难道就像个缩头乌龟似地缩在壳里,一句话也不吭吗?”纪麟愤怒的、不顾身份的斥责起自己的父亲,惹得裕阳王大怒,冲纪麟大吼:“混账,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我是你父王。”
床上纪麟痛苦的眸子中,闪烁着泪光,却强忍着含着泪,一脸倔强,绝望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无言指责着。
裕阳王心中一软,忍不住叹了口气,拍了拍儿子的手背,道:“儿呀,今天这种局面,你让我怎么做,先不说瑞安王职位比我高,即便我能狠了心同他对抗,恐怕也是拼个鱼死网破,便宜了别人,别好处捞不着,反倒惹得一身骚,更何况你讲的那些根本就没有证据,纯属猜测,而林初晗所说却有证有据、有条有理,而你呢?人人都看到你当众把人抢了回去,加上你名声狼藉,人人都帮着那个女子,咱们不占理,我能如何?”
“那儿子这事儿,就这么算了?”纪麟颤抖的说道,一脸茫然,眼泪不知不觉流淌下来,布满脸颊,王妃冯氏看了心疼,抱着儿子一道哭泣。
“儿呀,如今咱们只能先忍,暗中查探那个人究竟是谁,要知道此事虽因林初晗而起,动手的却是那个暗中人,只要把他找出来,儿子,你的仇不怕报不了。”裕阳王眸中闪过一抹狠厉,想了想,软言软语道:“儿呀,你好好休息,我就是将整个徽州城翻个底朝天,也一定把那个人找出来。”
说罢,裕阳王叹息着离去,留下一妻一子。
王妃冯氏目光中闪过许多情绪,有失望,有心痛,有坚强,有振作,脑海中不停回放着多年来重重过往,从他们相识相知相遇,像一张张色彩斑斓的图画,让她重新温存,也让她真正认识这个她爱了一辈子,付出一辈子的男人——裕阳王是个什么德性,他就是个彻头彻尾、自私自利的男人,他只爱自己,什么山盟海誓,什么海枯石烂,都只是他人生中添色的一部分,对于她,还有她儿子来说,都是可以随时弃之不顾、抛之不理,反正只要不影响他的根基便可,妻子……他可以再娶,儿子……他不止一个,即便没有,他也能再生……她对这个男人彻底失望了。
“儿子,你告诉母亲,你想如何,你父王不帮你报仇,我帮你,就算让母亲跪着去求人,母亲也一定帮你。”王妃冯氏眸中只剩下坚定,轻轻握着纪麟的右手,郑重其事道。
纪麟缓缓回过头,望着这个一向对他不过多苛责、训斥的母亲,虽然她平日里啰嗦一些,但对他是真的好,几乎整颗心都扑在他身上,以前他总是嫌烦,现在他才发现,整个裕阳王府中,唯有母亲对他最好,对他最真,那双稍显纤细瘦弱的手掌轻轻握着自己骨骼略大的双手,却让他感觉非常安心,像吃了颗定心丸一般,让他又有了生的希望,而一向对他关爱有加、满心期许的父王,却简简单单就放弃了他。
一把抓住王妃冯氏的双手,用尽了力气,纪麟苍白的面容上有一双癫狂的双眼,急促道:“母亲,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整个王府只有您是真心对儿子……母亲,儿子要娶林初晗那个女人。”
王妃冯氏诧异的睁大眸子,先是满心疑惑,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以为儿子怕他现在这副模样,娶不到妻子,才会想要那个女人,心痛的红了红眼,道:“儿呀,那个女人害你至此,你为何还要娶她?咱不要她,如果你想要个妻子,母亲帮你找,母亲帮你找个好的,才貌双绝的。”
“不,儿子就要她。”纪麟呀呲欲裂道,双手不自觉掐住王妃的双手,阴狠道:“就因为是她害儿子至此,所以儿子才要她陪着儿子,儿子不要她死,儿子要她活着,活着承受丈夫是个不能人道的阉人,忍受全城百姓的羞辱与异样视线,忍受被人蹂躏的痛苦,儿子要她生不如死……”
王妃冯氏猛的哭了起来,搂着纪麟凄惨的哭着,哽咽道:“好,母亲帮你,母亲帮你,母亲就是拼了命也会帮麟儿实现愿望。”
走出门的瑞安王,领着林初晗,昂首阔步的在裕阳王府的小道中闲逛,不时指着一旁路过的奇异景色,让林初晗欣赏,一扭头,见身侧的四姑娘低垂着脑袋,看不清面上表情,显然对林元溪介绍的景色没甚的兴趣,叹了口气道:“晗儿,你是不是在责怪为父?”
林初晗迷茫的抬起头,无辜的望着林元溪,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又垂了下去。
林元溪兀自朝前走去,轻声道:“其实父亲也知道,这件事委屈你了,还让你来和那个禽兽当面对峙,可是父亲也没办法,对方是个堂堂正正的王爷,不是一个市井无赖,事事都要讲求证据,不是为父想怎样,便怎样,不过你放心,今天的事已过,日后为父绝不会再让你看见那个混账。”
“……谢谢父亲。”林初晗低声呢喃着,仍旧垂着脑袋,白皙的脖子露在外头,林元溪一看便知她心中不愉,想想也是,任谁被定了个风流公子哥儿,只怕都不会怎么高兴,况且,他居然借着女儿的婚事威逼对方,索要物资,有些未顾忌晗儿的心情。
“咳咳……”林元溪尴尬的咳了咳,道:“这件事为父做的不地道……想来过两日,裕阳王府应该会送来赔礼,到时候这些东西我让赵氏都给你匀过去,全当你的体己,不算公帐,也不算你未来嫁妆……”
“……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想给绚儿找个师傅,这件事交给为父,为父帮他找个好的。”
林初晗这才扬起小脑袋,羞涩的笑了笑:“谢谢父亲,不过,其实不是绚儿想学武,是他身边的石头,女儿见他憨厚老实,对绚儿忠心不二,便想栽培栽培他,让他读读书,练练武,若日后绚儿有机会入仕途,身边总要有个人护着才行,至于绚儿,他只对读书有兴趣,练武他还真不行,最多跟着一块儿练练,强身健体。”
“石头?”林元溪疑惑的问着。
“是女儿在府里给绚儿找的书童,叫林石头,是府里的家生子,人品性情都不错,女儿便让吴管家帮忙入了林姓。”林初晗大方得体道。
“哈哈……晗儿看上的肯定错不了。”林元溪大声笑了起来,随意问道:“绚儿最近功课如何?可有长进。”
林初晗想了想,回答:“绚儿一直不敢懈怠,不过之前,您也知道,女儿和绚儿的条件不好,一直都是有什么,绚儿就读什么,没什么可挑,读的书也很杂,夫子说这样有好处,也有坏处,便给绚儿列了一张单子,让绚儿按照上面所写,把书籍一一通读,最近正在读五经。”
林元溪有些别扭的游移着视线,被自己女儿亲口提到之前在府里被人亏待,让他有些脸皮子挂不住,回想起近几日在柳氏那里得来的温存,好似他们回到刚认识那会儿,柳氏还是那么的温婉贤淑,一点儿都没变,不像府中其他姨娘,争风吃醋、争奇斗艳,每当他到哪个姨娘那儿去过夜,都能听见那些姨娘贬低他人,高捧自己人,不是说谁谁谁做了什么坏事,就是她们家谁谁谁缺了什么,向他讨东西,每当此时他都在想,这些人究竟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他的权势……
但是在柳氏那里,他就没有这种利欲熏心的感觉,好像和她在一起,他就是个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男人,柳氏对他就像一个普通妻子对丈夫的样子,没有勾心斗角,没有阿谀奉承,让他很轻松,很舒心,不需要戒备,可以畅所欲言。
瞄了一眼已有十四的四姑娘,身形消瘦、干干瘪瘪,就像个十二三的小丫头,没长开个头,柳氏那儿也是,身子差了不少,忍不住感慨的揉了揉林初晗的脑袋,稳重中带着丝感伤:“晚上你和绚儿去柳氏那儿,咱们一家人吃顿团圆饭,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