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蘅倒抽口气,眼明手快一把抓起柜上的小花瓶“哐当”砸碎,握住碎片就掷向月色白绫,布料被锋利的瓷片割出破口而无法承受一个成年人的重量,“撕拉”一下整段便裂了开来。
两人手忙脚乱冲上前去抱住那从房梁上摔下来的婉瑜。
她气息微弱,脸色苍白如鬼,这口气险些就咽了下去,脖颈子上带着淤血的痕迹清晰可见。
花奴被这瞬间生的事震得说不出话来,回过神才现自己已经手脚冰凉:“三小姐!您何苦要寻短见啊!”花奴虽是一个小小的奴婢,可是这辈子没见过一个人在自己面前险些走进鬼门关的模样,她更不想知道活生生的人为什么要扼杀自己生命的理由。
可是婉瑜泣不成声。
就如同她所说,婉瑜是个墨守成规的女人,名节是比他的性命还重要的东西,如今被自己的“丈夫”污蔑与他人苟且还不如一刀给她来个痛快。
三小姐哽咽着嗓子,死死捏紧裙角:“我不能……让家蒙羞。”盛京城里多少人,以讹传讹,明日所有人都会知道魏国公府教出了个败坏门风的女儿,她被人陷害被人抓到把柄,她无力洗刷自己的清白,唯一能做的,只有以死明志。
以死明志,哈!
那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勇气和最大的悲哀。
花奴的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婉瑜的手背,滚烫滚烫,她哇哇大叫:“三小姐,那不是您的错,我们都知道,孙成旭那个混账东西怎么配得上您,我们、我们不要听他说,那些地痞流氓的话,谁也不会信,我们都不信。”
婉瑜的声音细弱,终于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一条濒死的鱼:“你们不信,可是盛京城里有多少人不信……他们不认识我婉瑜,他们不在乎真相,他们却会对我指指点点,花奴,我不想家被人指指点点。”
以蘅看着花奴和婉瑜抱头痛哭的模样,她气恼更心凉,那些撺掇在身体血液的憎恶怒火烧得人抓心挠肺。
“三姐,那个混账东西要泼脏水,不会管你是死是活、是对是错,你死了,就会清白吗,你死了,只会更加有口难辩!”孙成旭都不怕你长了一张嘴,何惧一个不会开口的死人,真是天大的讽刺啊!
以蘅的话轻缓但是尖锐,好像薄冰,明明没有分量却刺痛你的骨骼心脏:“我知道我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要求你对那些污蔑毁谤置若罔闻,”她不应该去苛责婉瑜从小到大的观念和想法,“可如果你出了事,母亲会伤心的,我也会很伤心。”
“你要让亲者痛、仇者快吗?”小丫头的话从唇舌齿间落出,没有怪责苛求,只是那么淡淡的,轻轻的询问。
婉瑜这双迷蒙泪眼恍然定格在以蘅的脸庞,月光清冷轻薄,似走过了所有人的眉间,一片亮堂也一片荒凉,她呼吸一窒似被轻巧的问话牢牢扼住了颈项,婉瑜下意识的握紧了自己的手腕,能感受到皮肤下涌动的血液,脉搏的跳动,真好。
她还是活生生的,她有母亲、有大哥、有深明大义的小妹,有忠心耿耿的花奴,为什么——要伤她们的心。
婉瑜徒然,失声痛哭。
以蘅这才松了口气,浑身上下紧绷的弦都放松了下来,婉瑜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而不是憋着声咬着唇死死往心底里咽下去,那才能证明,她放弃了寻死的念头。
思及此,以蘅“蹭”的站起了身。
“小姐,你要去哪里?”花奴一个激灵。
“你照顾好三姐,”以蘅沉声道,“我,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长廊里,桃花疏落,以蘅踩着月色踏出魏国公府时未注意到身后的影子里多了一只悄悄跟随的黑猫儿。
这个夜晚过的格外缓慢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