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澜先生所谓的那步险棋。
以蘅已然看的透彻,若还不明,她便真是天下第一的傻瓜。
凤明邪勉力一笑:“留你在盛京,本王不放心,你太信任明琛。”以蘅对东宫太子的好感打从一开始就奠定了基础,莫说她,就是天下百姓文物朝臣都没有几个不津津乐道的,一张宽宏大量的面具欺骗了所有人。
以蘅咬唇:“您为何不直截了当的告诉我?”
“让你离京,你会吗?”凤明邪轻声反问,她从来不做平白无故的事。
以蘅沉默了,她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更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姑娘,你若是不给个答案,那么,她会自己去寻那个答案——要以蘅离开盛京城,只能,逼她,寻一条活路。
既然明琛怀疑到了她头上要借机下手,那么不如将计就计。
“你结交明湛,只会让东宫更加防备。”小殿下刚刚崭露头角就引起了夫子和将军校尉们的注意,凤明邪云淡风轻道,轻咳一声,勉力撑起臂弯坐起身,床底下的六幺似听到了声响探出脑袋一骨碌窜进了男人怀中蹭着脑袋寻求安抚。
以蘅一愣,原来,小王爷在数多月前就已经埋下了线,他是故意的。
明湛,便是导火索。
凤明邪瞅了她一眼:“这会儿不怨怼任宰辅了?”
以蘅眼睫眨眨脑袋低垂了下去,指尖掐着被褥上的雀羽绣纹,一一缕一缕勾曳,像要抽丝剥茧:“我像防贼一样防着任宰辅,他老人家一定也内疚了很多年。”要以蘅现在来说,任安才是那个大局为重的豁达之人,从南屏来到盛京,老头子心知她意欲为何却从未有刻意交锋与接近,相反,他利用着以蘅的小心谨慎、如履薄冰来让自己成为一个似敌非友、相辅相成之人。
以蘅走下的每一步路,都有他暗中的推波助澜。
风口浪尖的人坐镇设局,朝中慷慨义士背负歉疚和江山国运依旧挺起胸膛继续往前走,十年前是他们违抗皇命犯着欺君罪换来人间太平,死去的人成为激不起半点浪花的石头却也由着他们慢慢奠定了半个朝代的安稳平静。
才有断壁残垣至百废待兴的这一天。
若说以蘅是英杰,那站在他身后的凤明邪、任安等人,也同样无愧于大晏百姓。
“任安在父亲的铃前烧了一页罪名书。”
以蘅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那好似自内心的感慨和不忍,火盆中未烬的白纸黑字上有着大理寺的印章,如今,顺理成章——十多年后,直到贺年的棺椁葬于玉嶂山,任安才可以怀着愧疚悄悄告慰在天之灵。
三司会审定下的罪,联名弹劾的人,一个个位高权重,一个个苦心孤诣,一个个负罪前行。
“是本王连累了任安。”凤明邪感慨道。
“您是想说,臣女冥顽不灵。”以蘅嘟囔,父亲在边关慷慨赴死的缘由之一大概就是不愿意让自己这条命再牵连更多的人,一了百了断去以蘅所有的念头。
凤明邪一愣,索性点点头不假思索:“是,全是你的错,害的本王错过了澜先生的医治又险在城外丧命让晋王这奸佞浑小子钻了空,结果,那个不知好歹的姑娘还急着要和我凤明邪划清界限。”
以蘅眼睛瞪的大大,好像不敢置信凤明邪竟然这么大咧咧的揭疮疤,她本已经很内疚很自责又被蒙在鼓里整整十多年,她对自我的认知和了解以及将来产生了动摇的不可信,结果这男人倒是好——以蘅也有委屈不甘,也有泄不出的困惑和难堪——她咬牙拳头一握起身踉跄着跳脚就朝门口去。
这是,委委屈屈气坏了?
“阿蘅,本王做了一个梦,”凤明邪仰声喟叹,看到以蘅的脚步停顿下来,“梦见,你离开了凤阳,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