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姮看着自己缝出来的针脚,歪歪扭扭的不成样子,又看着窗外昏暗暗的天色,傍晚时分的光景惨淡,灰惨惨的压人心神。冷不防的,针尖猛然刺入她的手指,一小缕鲜红的血丝慢慢沁出,绵延在细白如玉的皮肤上。
瑾姮徒然升起惴惴不安之感,心头处压抑别扭的厉害,似有一口浊气堵在胸口,怎么也排不出来。
她放下针线,没头没脑的在屋里转起圈来,喝下半壶茶水压惊。半个时辰后,商安进来回话:“主子,刚刚畅春园来人了,说是皇上突然病情加重,看着有些凶险,叫王爷赶快过去呢!”
瑾姮连忙起身,“可走远了?”
“应当不曾,奴才来时王爷还在收拾呢。”
瑾姮听闻急忙跑出屋子,直奔着府门处跑去。她不清楚自己的原由,只觉得应当见一面。
可惜宅院甚远,待她冲出大门时,马车刚好启程。天色幽暗,森然的北风刮得起劲。车帘掀动,隐隐可看见男人冷毅的面庞,紧抿的嘴角。
他似感受到了什么,转眼看过来。目光所及,电光火石,他只对着她微微点了点头。倏地,马车便跑远了。她甚至都没有看清,他究竟有没有点头。
当晚,京城便落了一地的白雪。
也是当晚,约莫应是亥时,瑾姮朦胧中听见了丧钟的余音,寂寥而又深远,在这漆黑的雪夜里显得格外森然。她手捧一杯热茶,指尖却依旧冷若冰霜。
随后,接连封锁了畅春园与紫禁城,第二日更是全城戒严,道路两旁皆是严阵以待的官兵,见到可疑之人便上前询问羁押,是以福晋派出打探消息的人皆无功而返,府中女眷开始慌了神。
恪宜尚算镇定,好生宽慰了众人几句,并严令府中众人不得随意走动,各院子皆是大门紧锁。两个宝丫头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被这阵仗吓得不小;瑾姮忧虑更甚,只盼着弘历不要出事才好。
接着便是无穷无尽的等待,不知尽头的毫无消息的等待。她本是个能拿主意的人,可事关胤禛与弘历,她全然乱了手脚。从未挨过这般煎熬,只快要不成人形了。
十五日的夜里,一辆不起眼的官家小轿悄悄停在了王府小角门处。
“主子,奴才奉皇上的旨意将您接去宫里。”一身暗纹长衫的圆脸公公笑的十分恭敬。
瑾姮讷讷:“皇上?”
“哎呦,瞧奴才这张笨嘴,”圆脸公公作势便轻拍了自己一个嘴巴子,“主子还不知道呢吧,大行皇帝亲传咱们四王爷为新帝。这不,皇上惦记您呢,特意要咱们来接主子的。”
瑾姮愣愣,仿若未闻。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众人接瑾姮下轿子时见她神情呆滞,以圆脸公公为首的宫人们有心巴结几句,却不知从哪开口,只得默默的领着进了宫殿。
瑾姮头微微发晕,只晓得随着宫人的脚步走,进了一处灯火辉煌的暖阁。
圆脸公公打千道:“皇上,主子给您带来了。”
瑾姮愣愣着看着,朝思暮念的人就在眼前,她却不刚上前相认。
圆脸公公见气氛尴尬,小声提点瑾姮:“主子,行礼啊。”
瑾姮似有回神,她动了动手脚,却不知行什么礼。
“你先下去吧。”胤禛摆一摆手。
圆脸公公哈着腰退了出去。
胤禛走过来,拉过她的手,“几日不见,让你担心了。”声音有些嘶哑,配着身上穿着的素白龙纹袍,整个人也显得憔悴。
瑾姮依旧愣怔着,胤禛也不在意,牵过她走到案几边。
“这是东西六宫的图纸,你挑个喜欢的做寝宫吧。”不见瑾姮答话,又自顾自道:“我瞧着养心殿不错,打算让人修葺了做个寝宫,离的最近的是永寿宫,不过规制小了些;启祥宫也不远……”
他说了什么,瑾姮一概听不到,只道了一句:“皇上看着办吧。”
胤禛定定的看着她,刚想开口,门外却响起苏培盛的声音;“皇上,几位大人已经到了,不知皇上何时召见?”
胤禛微动,道了声:“现在过去。”又对瑾姮道:“我让人去把弘历叫来,怕你想得紧,先让你见见他。”说着放开了瑾姮的手,向门外去了。
瑾姮疲惫的坐在桌旁,不一会儿,小禄子便领着弘历来了,母子二人俱是声泪俱下,相互慰问,知道双方各自平安后,又说了好一会子话。
十六日,颁布大行皇帝遗诏,明令新君,举国服丧。
瑾姮看着宫娥端来的素白锦缎面夹袄,配一应文白宫花。从今日起皇室宗眷便要守灵哭丧,而作为未来入主后宫的王府女眷们更是万众瞩目。瑾姮见到恪宜的时候,她已穿戴整齐,不疾不徐的安排着守丧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