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气氛半热半冷,白津是热的,我是冷的。
“骗我好玩吗?”
我质问他,语气不善,冰凉还刺耳。我感到四肢五骸的血液都冷凝结冰,唯有酸热的泪水在眼眶里积蓄蛰伏。我只能把眼睛睁大,睁大,避免此刻不争气地流泪。
白津愣了一下,便了然地沉吟着安慰我:“……你看到那些船员——”
我扯了一下嘴角,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打量我的哨兵。
“白津。”我眨了一下刺痛发热的眼睛,滚烫的泪顺着脸颊不断地滑落。“白津,你——”我任由他擦拭我的泪,感到心脏分割般的孤冷无助。
他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结合向导啊。
他为什么要骗我呢。
我是猴子吗?他旁观我在精神世界里神经兮兮地做这做那,自以为是、自作聪明、自取其辱。
“你——”我一度想说很多伤人的话,想疯狂地骂他恶心,想倾泻我的难过,最终还是没有舍得。我说过我不会在白津面前有超过一分钟的冷脸,我说过他爱我、我爱他就足够了……所以是我太贪心么……“你不要说话,让我冷静一下。”
我推开了白津,双手抱膝坐在无光的角落里。
我其实还没有进入白津的精神世界。
恐怕谁也没有见过白津的精神世界。
“你是故意的吗?”我这句话把我吓了一跳,语气幽怨得像幽灵附体。
“什么?”
我知道白津还没发现我生气的原因,所以他表现地如此无辜,可我——
白津抱着治疗仪站起来,他放弃了服从我的指令,站在我面前挡住了所有的光线。
“白津,你知道你自己做出了一个完全虚假的精神世界吗?”
白津的脸藏在黑暗里,我有些缺氧,没法一直仰着头去捕捉他的神色。
“你知道的吧。你是什么时候就开始建造它了?骗过多少人?包括你的祖母吗?……以前傅医师和我描述你的精神世界,我说‘鲸鱼在浅海会搁浅吧’,我那时——”
“我……知道。”白津艰涩地开口,“但我……我不想让你见到精神体。”
“我他妈说过不会见的!”我第一次在他面前爆了粗口。
“这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那你说清楚,现在说,我听。”
白津好像在忍耐什么痛苦,我依稀看见他的身体轮廓晃了晃,然后听见他断断续续的解释:“我十岁的时候基因进化,你知道的,精神世界在进化后才定型。我那时因为父亲的事深感不安,母亲比起我更爱父亲,她立刻无障碍地接受了弟弟白汵;祖父不赞同父母的婚事,他对我们一家深恶痛绝;而祖母、祖母明明知道一切,也只是偶尔来看看我。我有时困惑,不明白祖母为什么要告诉我那么多厄灾白鲸的事,明明其余人都以为它是一只白鲸而已。
“……既然所有人都孤立了我、告诉我我注定孤独,那为什么要让他们看见我的秘密……挺幼稚的报复想法。……不哭了好不好,眼睛要哭肿了……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有了一层保护我的精神世界。祖母是已结合的S+级向导,又与我有血缘,她也从没有发现异常。是我的错,你不是别人,是我除开哨兵基因也喜欢的人——我是昏了头,才会打算用它敷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