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人陪找你妈去啊!”郁臻就剩一张嘴还能随心所欲,“你这畜牲,你家里人把你养大是为了让你报复社会乱杀无辜的?你就该被关进疯人院去!”“我没杀人。”杜彧稍稍起开,让他看清床正对的那面镜子。明亮的镜面倒映出他的脸,苍白的面色晕着缺氧导致的绯红,原来他也在害怕着。杜彧说:“不是我杀的,他们被镜子吃掉了。”餐桌铺着纯白桌布,新鲜的花和崭新的蜡烛,雨后的风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腥味,清新地吹拂窗帘,贯入屋内。烛光摇曳,郁臻坐在长桌的主位,杜彧坐在他右面。他们都换了衣服,不算正式,但配得上这顿饭。郁臻的餐具都裹在未拆的餐巾里,盘子当中的主菜是红酒炖好的牛肉,搭配黄杏和深红酱汁;他的两手被铐住束缚在挺直的后腰,脚也被捆住,全身上下最能灵活转动的是那双乌黑的眼眸。杜彧是贴心的,并且享受照顾人这件事,用刀叉切开他盘子里的肉,喂了一小块到他嘴边。“给个面子,连我妈我都没这么细心伺候过。”有一种东西叫骨气,如果他有骨气,他应该绝食,宁死不屈,让杜彧头疼,不得不把所有时间和心思花在他身上,最后你死我活、鱼死网破。但那不是他要的结果。一些受害者试图跟歹徒绑匪比谁更强硬,仿佛抗争的姿势足够激烈,坏蛋就会服软。就郁臻个人而言,他实在不赞成为了“骨气”这种东西赔上自己的肋骨或健康;毕竟你不知道坏蛋是否在意你的性命,即使在意,你残疾或是四肢完好,于他而言是否有区别呢。他不知道杜彧属于哪种坏蛋,但他清楚自己的目标,他要的是:毫发无损的逃出去,让杜彧付出代价。假如情况不如人意,他要付出有限的代价才能逃脱,那也强过才开始就牺牲一部分健康。所以他张开嘴,吃掉了对方喂给他的食物,保存体力。杜彧厨艺不错,他早就知道,不过这顿晚餐仍是美味得烙印在他的味蕾里。“你打算绑我多久?”“看你表现吧。”杜彧喂过他,开始解决自己的晚餐,吃得很快,但餐桌礼仪无可挑剔。“你到底想做什么?”“想把你留下。”如果是另一个世界的郁臻,绝对立刻就能领会这句话的含义,可在这个世界里失去最关键记忆的他,直接误解了杜彧的意思。他失笑道:“怎么才算留下?要我跟你结婚吗?”“结婚有什么用?”杜彧不以为然道,“虚伪的契约婚姻我见多了。”“你总不能要求我爱你吧。”“的确不能,爱太困难了。”杜彧放下刀叉,喝了小半杯水,仰头望天道,“我想要一个家,或者说一份归属感;我虽然有自己的家,家人对我也很好,可是假如我不出生,他们会更好。”“我从小长大的家,在我离开后,就是姐姐的家了。我有很多房子,但那只是一间间房子而已,随时可以更换主人。”杜彧的目光转向他,“你明白吗?我希望有一个人,是非我不可的,那他在地方,就是我的家了。”郁臻摇头表示不赞同,并道:“没有人会非你不可,你想要的,是一只没有你就活不下去,看不见你就会分离焦虑的宠物吧。”杜彧笑着举起酒,碰了碰他的空杯子,“算是正解。”“去看病吧你。”郁臻和此人再无话可说。夜晚,终于到了夜晚。郁臻被抱进了阁楼,杜彧将他放在重新铺过的床上,丝毫不松解他的手脚。“你不是想知道那两个小孩去哪里了吗?”杜彧拿出一个小巧的玻璃罐,里面装着一只缺了半角翅膀,再也飞不起来的蝴蝶。瓶盖戳了三个直径两毫米的通气孔,蝴蝶趴在瓶底,有气无力地扑动着双翅。“过了今晚你就明白了。”杜彧用一张小小的方巾盖住罐子,白色笼罩将死的蝴蝶。眼看杜彧要走,他喊道:“你不管我了!”“放心,镜子不会吃你和我,它认主人的。”杜彧站在门前,补充道,“至于你,你有事可以喊我,我会醒的。”郁臻狂躁道:“你还是不是人啊!”杜彧说:“我是畜牲。”好了,现在知道杜彧是个真正的精神病了。要在精神病手底下逃出生天,需要足够的时间和耐力,幸而两种他都有。他回忆这一天的遭遇,那女孩多半是被杜彧给藏起来了,所谓镜子吃人的说法,他坚决不相信,那面镜子是邪门得很,但是——吃人?开什么玩笑。倒是这房子或许有密室和暗道,否则大活人如何凭空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