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对。这和约好的不一样。”舅公就阴着脸说,不等我爷爷开口,下一句话便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总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是老九门的优良传统吗?狗五,上次的教训是怎么回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插嘴道:“所有的教训由我负责,与五爷无关。”
舅公哼了一声,还想再说什么,爷爷做了个手势截停了我们的争论,“在讨论责任归属的时候,时间也是在一分一秒地走的。”
我心中一跳,舅公也没再吭声。
“知学,一个星期过去了。你找到办法了吗?”
舅公冷哼道:“如果我说没有,你打算怎么办?让他再在限定时间前失控一回?”
“所以我才觉得更应该让他准确把握自己的现状。知学,我向你道歉。医者父母心没有人可以亵渎,但以命相搏是盗墓贼的生存方式。我们需要的不是不死,而是死得其所。每一步都走得明明白白,方不算负了自己的命。”
舅公背过身去不再看我们。过了一会他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把听筒收进口袋里。
“规定时间,规定地点。若不见人,唯你是问。”
丢下这句话后他就径直走了出去。我看看屋子里仅剩的两人,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不得了,你闯大祸了。”黑眼镜看着舅公出去的方向捏了下鼻子,“你还是准时来这里罚坐吧。要是敢不来,五爷可要倒大霉了。”
爷爷摇摇头,虽然没说话,脸上却也是在苦笑。
黑眼镜掏了掏耳朵,对爷爷说:“现在,你打算带他看那个?”
爷爷点点头,“去拿轮椅来。”
等黑眼镜把轮椅推来,我才发现它是特别定制的,背后有一个横着的凹槽,正好能把黑金古刀插进去。
打点完毕后,爷爷推着我出了门。黑眼镜很识趣地没有跟上来,而舅公早就不见了踪影。
此时才过晌午,附近的农房依旧空旷无比,和我上次所见变化不大,彷佛在这里时光的流逝比别处要慢上许多。
我感到有些紧张,好不容易闯过了一个关卡,虽然早就隐约感到舅公是故意不让我和爷爷见面,但也不想让他们正面起了冲突。看来关于我目前的身体状况,背后似乎还有更大的隐情,他们没有告诉我。
身侧的轮子开始以不紧不慢的节奏转动起来,齿轮滴滴作响。我忽然想起,这正是我爷爷惯常的步速,过去我陪他走过那么多地方,哪想得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落到被他推着走的田地。
五齐羽4
“又是好一阵子没说上话了。这样我在后你在前还真少见……是不是有点不习惯?”
心知他是看出了我的紧张,我想转头过去,无奈脖子的肌肉始终不太灵活。动作滑稽地挣扎了一番后,不由长叹,“没有没有,是我太没用了。”
“我可不这么认为。”爷爷轻轻拍了拍我的肩,“以前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李三爷的事?他也是长年行动不便,但他从不会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别人。能找到可以放心依靠的人已经是一种本事。你在尼泊尔的经历我听说了,你做得很好,不要内疚。”
我心头一紧,忽而又觉得有点发酸,实在不知道我哪里做得好。接着又想起黑眼镜揶揄我将自己当成是张起灵,方才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对着爷爷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我毕竟是吴家人,那些话被爷爷听在耳朵里,没笑我擅自改了名字已经是万幸了。
不过听他的意思,我就知道黑眼镜基本将我的话完整传达到了,不必再费神解释别的。当务之急,是尽快调查出龙匣和石碑的下落,这必须得借助我爷爷的资源和人脉。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些事情必须搞清楚。
“五爷,你将没说出来的都告诉我吧。关于那次失控,我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也没什么,”爷爷略一沉吟便道:“你还记不记得,上一次你出去了多久?”
“是年头出去的,大概到了2月初吧?”
“45天,你上次保持清醒的时间只有一个半月。”爷爷淡然说道,“原本我们对你的评估虽然很糟糕,但离尸化的时间还是比这长很多的。按说你只是去接个人,来回绰绰有余。只是你们之后的经历太过曲折,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料。”
“所以这就是医生说的时限了?”
“知学是有这个打算。因为他发现,不管睡眠时尸化率怎样下降,人只要一醒来,读数就会乱,变得很难预测。所以现在我们只是把你的身体恢复到你上次醒来时的状态。”爷爷拍了拍我身后的刀,“黑金确实能破坏尸化的作用,但是你究竟是什么情况,我们其实也没多大把握。知学的建议是直接进入第二阶段的治疗,我想你大概不会接受的吧。所以我和他讨论了一下,最多只能给你45天。”
我倒抽一口气,这情况确实比我猜想的严峻许多。
“他还在找其他办法,但似乎没有进展。其实他不能理解,他一再强调,将尸化率下降到更低水平会更安全。”接着爷爷舒了一口气,“但是苟延残喘不会是你要的结果。你会叫瞎子来找我,就说明我想对了。”
我苦笑了一下,到底是亲爷爷,什么都被他看穿了。可也正因为是爷爷,他一定不会真心赞同我那些不计后果的举动,“这么说,我还剩下38天?”